幽暗的燭光下,女帝華昭妍像個木偶似的,機械地梳頭,化妝,似乎在等待末日的到來。
慕容鈺就站在她身后,旁邊跪著一名男子,那是她后宮中最喜歡的侍君之一,現(xiàn)在被慕容鈺拿鐵鏈鎖了,押到華昭妍面前。慕容鈺語氣冰冷至極,她開口的聲音讓人從腳后跟升起一股涼意直上頭頂:“陛下,何故謀反?”
華昭妍不看她,指了指旁邊架子上的寶劍說:“來吧,殺了朕,你來當(dāng)皇帝,嗯?”
“我不會殺你。我喜歡把這個王朝的最高統(tǒng)治者踩在腳底下的感覺,我不是皇帝卻勝似皇帝。華昭妍,你以為你派人送出去勤王密信我就會怕嗎?就算其他十五國一起來討伐我,我也不怕。她們的軍隊和你的王朝一樣脆弱不堪。不過今天還是得給你提個醒,別總想著背著我耍什么陰謀?!?/p>
慕容鈺言罷,一劍砍死了押來的男子,鮮血飛濺到華昭妍面前的銅鏡上,淌下來,留下數(shù)道淡淡的紅色痕跡。
慕容鈺走了。華昭妍這會兒才抱著尸首痛苦,咬牙切齒道:“逆臣!逆臣吶!”
天鸞的皇城里,這種事經(jīng)常上演。慕容鈺自打進了天鸞,每天都找各種理由給華昭妍難堪,時時刻刻地告訴她:你這個皇帝什么都不是。她受夠了,再一次派出忠心的護衛(wèi)秘密出城,把勤王密信送出給各路諸侯。但是她忘了,當(dāng)慕容鈺破開云彤關(guān),直逼殘月原之時,肯來勤王的只有晉國一國。
其余的人,都在看著,等著,她們是惡狼,而天鸞城里的皇位則是獵物。
只不過面前有一個不得不打敗的對手,那就是慕容鈺。她是這亂世中的猛虎,獨來獨往卻又無可匹敵。心懷鬼胎的各路諸侯還是起兵了,她們當(dāng)下的目標(biāo)只有一個,便是那慕容鈺的首級。
風(fēng)云變幻,天下亂起,那一天,清君側(cè)的密信被各路諸侯收到,而她們等待一個進入天鸞城的機會已經(jīng)等了很久。她們整備了軍隊,樹起標(biāo)志著家族徽記的大旗,從自己的國土上離開,來至在天下第一關(guān)――云彤關(guān)之外。
這里即將化為戰(zhàn)場,一場規(guī)模空前的戰(zhàn)爭即將展開,但慕容鈺卻并無懼意,在她眼里,這是個把諸侯們一網(wǎng)打盡的好機會。
此時的雁門,氣氛空前的凝重,無數(shù)名曾在天鸞城和殘月原上與慕容氏戰(zhàn)斗過的兵將穿戴整齊了鎧甲,打著夏侯氏家紋的旌旗,整齊的列在雁門城外,一眼望去,是黑壓壓的一片。肅穆的黑甲戰(zhàn)姬們面若冰霜,手拄著四米長的長矛,矛尖如霜雪般寒氣逼人,沖天的殺氣,宣示著她們已經(jīng)不再是殘月原上那被慕容銀甲一沖既垮的散兵游勇。
花語嫣則帶著麾下的五千騎軍列陣在步兵左翼,此時的她,身著將領(lǐng)的鎏金玄鎧,腰間掛著魚腸劍,騎著從燕軍手里繳來的踏雪,雖是少年時,卻已經(jīng)頗有大將之風(fēng),迎風(fēng)而立,是一個英氣逼人。
步軍的右翼,卻是一群看上去不像軍隊的人。
她們沒有頭盔,每個人都是扎著一干練的高馬尾,但是頭發(fā)不算長,一看就是剪過;身上的鎧甲也只是將將護住胸部和腹部看起來就像是一個肚兜,背后就沒有甲片防護了,只能見到幾根繩子系著;靴子極長,一直到膝蓋上面,除此之外,就沒有多余的衣物了,每個人露出的白凈的肌膚上都繡畫著青色的毒蛇與牡丹花,甚是猙獰駭人。這邊是那如毒蛇致命又如牡丹般美艷的雇傭軍――丹陽兵。
站在最前方的,容貌妖冶,身材豐腴的女人,便是南宮霏,丹陽兵的首領(lǐng)。她做這行已經(jīng)有十五年了,剛?cè)胄袝r,她才十八歲,那會兒什么都不會,什么也不敢,直到第一次殺人之后,便放得開了,漸漸收起了仁慈,愈發(fā)的喜歡戰(zhàn)爭,她來晉國,說白了就是看上了晉國的錢。
晉國有錢。它既接北境,又接關(guān)隴,邊關(guān)和北戎做著畜牧鹽鐵的生意,往西則做著胡椒香料生意,那胡椒價如黃金,他們低價批量從西域進,然后高價拋售給南方東方發(fā)諸侯國,每年的銀子跟流水一樣流進晉國的國庫。夏侯櫻這次是真的大方,直接就和南宮霏說要雇傭她們兩年,并且先付了一年的做訂金。
兩人初見時,夏侯櫻帶她看白凰騎的重鎧,問她說這種裝備的敵人有辦法對付嗎?她笑了,說:打她們很容易,只要比她們勇敢就可以了。
吳人作戰(zhàn),從不看對方穿什么用什么,因為穿什么都沒用,在氣勢上就已經(jīng)輸給吳人一頭了。
她們的士氣永遠那么高。
軍隊列好了,夏侯櫻策馬走上前來,舉起佩劍道:“女帝逢難,國無正臣,我們拯救大妘朝的時候到了,今日起,傳檄天下,我晉國率先勤王,奉天靖難!”
“殺!殺!殺!”
大軍開拔,浩浩蕩蕩,從天上向下俯瞰,蜿蜒如龍。旌旗獵獵翻卷,整齊的腳步聲直叫人心慌,這軍容,已然不輸給慕容銀甲。
而云彤關(guān)外,早聚集了數(shù)十萬大軍,她們穿著各式各樣的鎧甲,打著各種各樣的的旗號,營寨連起來綿延幾百里。數(shù)不清的攻城器械像籌碼一樣列著,床弩那寒光閃閃的粗大弩箭如柴火般堆著,但她們沒一個人進軍,都等著別人先動手,于是還沒開戰(zhàn),自己就先僵在這兒了。
吳,渝,齊,楚,南越,雍,西涼,這七個國算是這十四路諸侯里軍力強的了,每一國都派出了四五萬的大軍,至于衛(wèi),宋,鄭,梁,宛,徐,淮陽這七個,都是小國,地寡人少,打不起大仗,但是都算有錢,便出了糧草給那七路大軍,也算自己盡了一份力。只是現(xiàn)如今七路大軍遲遲不動,每天就只是徒耗糧草而已。
自古合縱多失敗,作為晉軍軍師的郭瑾早就看到了這一點,但是他的計劃,卻不在勤王而在謀取其他諸侯。只是現(xiàn)在夏侯櫻還不知道。
誰叫她是真忠臣呢。她與華昭妍的姐妹情,已經(jīng)超越了君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