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十二,清河王玄清奉旨前往滇南。
滇南毗鄰南詔,從前的擺夷等部落歸順之后都并入滇南數(shù)周。這幾年天災(zāi)人禍,民心浮動。況且滇南出陜關(guān)往北都是赫赫的疆域,滇南一地關(guān)系著大周小半的糧草絲綢,一旦與赫赫交站,是十分要緊的地界。且那里邊民混雜,只怕有赫赫的奸細混了進來打探大周的消息。
因而玄凌很是煩惱,而玄清生母出生擺夷,也惟有玄清能走這一趟,去察看民情,安撫人心。
事關(guān)社稷,玄清不得不去。何況他也有意擺脫尤靜嫻的癡纏。
甄嬛默默片刻方抬頭問:“明日就要走了,一個月就能回來了么?”
玄清仔細算了算日子,直直望著甄嬛道:“一月之內(nèi)我一定回來?!?/p>
甄嬛抱膝而坐,用紫銅剔子輕輕撥了撥燭焰把它挑亮,緩緩道:“一個月,月亮又圓了一回呢?!?/p>
“一個月亦很短的?!毙逦⑽⑿?,笑容溫暖如春,“我已經(jīng)都安排好了,等我這次回來就可以接你離開這里了?!彼麖膽阎腥〕鲆粋€小小的紙包打開,卻是潔白芳香的一包粉末,“這是溫太醫(yī)配過來的假死藥,名叫‘七日失魂散’,以曼佗羅花粉制成,服下之后如死了一般呼吸全無。就這樣昏迷七日之后自己就能蘇醒?!?/p>
甄嬛既是感慨又是安慰,“他終究還是肯幫我的?!彪S后又道:“我們假死離開,那位尤小姐怎么辦?”甄嬛始終不愿意稱呼一句“清河王妃”。
玄清微怔,眼中有些不忍。甄嬛看了,就像含了一枚極青的梅子在口中,吐亦吐不出,吞亦吞不下,只得任它酸在口中,酸到心里。
玄清攬著甄嬛入懷,眼中有如璧的光華涌動,嘆息道:“是我對不起她??墒菋謨海蚁牒湍阌肋h在一起。”
甄嬛忍著眼中的淚,低低應(yīng)一聲埋在他懷中。想到只要他歸來,便能朝朝暮暮與他相守如一,滿心滿肺便都是清甜的歡悅。
窗外天色暗如墨汁化成,小雪下得更大了,撲撲地打著窗紙,沙沙聲安靜入耳,炭火燃得更旺,室內(nèi)愈暖洋春意無邊。
阿晉低低在外頭扣了兩下門,略略提高了聲音催促道:“王爺,還要趕回王府去一趟呢,不然王妃該來催了。”
甄嬛腦中陡地一驚,仿佛涼水湃頭,一下子清醒了過來,忍一忍心中的酸楚,輕輕道:“等你回來咱們就可以永永遠遠在一起,再不分開了。是不是?”
玄清用力點點頭,語氣堅如磐石:“是。等我回來我便和你再也不分開了?!?/p>
殿外朔風(fēng)正勁,小雪簌簌,景春殿中卻是溫暖如春,桌上一個素白大瓷瓶中插滿了盈盈蓬蓬的一大束綠梅,十分清雅。炭火燒得正旺,“嗶啵”一聲跳,燃出更多的熱氣,薰得綠梅含香吐蕊,清香四溢。
紅燭如一對明媚有情人含情相睇的剪水雙瞳。橘紅的燭火照在一旁,燈光一跳一跳,漾漾的暈散開如行云流水一般的暖光。照在陵容的臉上,隱約透著燈光的溫暖橙紅,亦添了一抹嫵媚之色。
陵容往香爐中添入一小塊香片,便有清香輕緩地逸出,她緩緩道:“這才過了多久啊,傅氏就已經(jīng)成了傅婕妤,恐怕再過不久就要封為貴嬪了?!?/p>
琥珀輕聲道:“娘娘,皇后有意捧著傅氏,不過是為了壓一壓娘娘罷了。傅氏自以為得了皇后青睞,其實早在她倒向皇后的那一刻,傅氏就已經(jīng)不足為懼了。”
陵容笑了,“你說的不錯,畢竟還會有誰更恨那張臉呢?”隨后又輕輕道:“你說純元皇后究竟是怎樣的人?太后對她念念不忘,皇上為她做了一輩子的癡心冷心人,端妃的琵琶這樣好,也只得她的幾分真?zhèn)?。而《驚鴻舞》亦是得她改編才流傳天下,觀者莫不嘆然。時人又稱之‘嫕有婦德美暎椒房’。這世間竟有如此曼妙美好的女子么?”
不過想一想,陵容便拋開了,罷了,她們一個個活人如何掙得過死人。
年前半個月的時候,玄凌納了名御苑中馴獸的女子為宮嬪,名叫葉瀾依。按宮女晉封的例子只封了更衣,玄凌對她頗為寵幸。
令嫻私下不滿道:“馴獸女身份何等卑微如何能侍奉天子?”
陵容只是微笑,“皇上眼光獨到?!?/p>
太后病得厲害,無力去管,只能吩咐了敬事房不許葉氏有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