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段日子,陵容前往太后宮中請安。太后才念了佛經(jīng)在與莊和德太妃說話,一旁是甄嬛和另一名面生女子,見陵容進(jìn)來請安,不由笑道:“今兒倒很熱鬧?!?/p>
陵容恭聲請安,太后忙讓她坐下,茶水也換成了蜜棗茶。她笑道:“柔莞夫人身后俊丫頭看著眼生,不像是尋常命婦?!?/p>
甄嬛笑吟吟道:“貴妃好眼力,是臣妾娘家的小妹。”悄悄推一推甄玉嬈上前見禮。
甄玉嬈不驕不怯,依禮伶伶俐俐喚了聲“貴妃”。
陵容讓她起身,拉著甄玉嬈的手細(xì)瞧一回,只見她眉眼間灼灼神氣,一雙靈動含煙的妙目,陵容贊道:“當(dāng)真好模樣兒,很明快活潑,不像嬌生慣養(yǎng)的孩子?!闭f罷摘下手上一只溫潤剔透的翡翠鐲子攏在甄玉嬈腕上,那鐲子水頭極好,通體翠綠,盈盈似一汪碧水,十分通透。陵容悠悠道:“紅酥手遇翡翠鐲,也不算辱沒了這鐲子?!?/p>
甄嬛笑盈盈道:“還不快謝貴妃?!闭缬駤泼χx了恩。
甄嬛笑著對太后道:“女兒家花期短暫,臣妾想在京中為玉嬈擇個(gè)婆家,日后也好和臣妾常常見面?!?/p>
陵容剝了個(gè)蜜橘奉到太后手中,道:“如今淑和帝姬已經(jīng)長成,雖說還要留兩三年,可是總要挑起來了。不如太后先過個(gè)癮,拿了甄小姐試試手吧。”
太后聞言不覺失笑,“好!好!咱們這對天聾地啞的老婆子沒旁的本事,保媒說親卻是最好的?!?/p>
太妃連連頷首,笑道:“正是。如今咱們正好放出眼光來挑挑。”
陵容澹然一笑,細(xì)白的貝齒分明,道:“甄小姐可曾去鳳儀宮謝恩?”
甄嬛神色稍滯,依言答道:“玉嬈并無誥封,何況皇后身體不適,也不急著去?!?/p>
太后微一躊躇,到底還是囑咐了一句,“皇帝政事繁忙,見面又是一番行禮規(guī)矩的麻煩得緊,無事就不必讓你妹妹到跟前去了?!?/p>
如此閑話幾句了便告退出來,陵容與甄嬛也不好當(dāng)即分道揚(yáng)鑣。甄嬛回宮時(shí)日不短,陵容倒從未與她這般同行過,二人一同往太液池邊緩緩行走,偶爾談?wù)搩删漯B(yǎng)兒育女之事。
甄玉嬈似一只輕靈的蝴蝶翩遷于上林苑中,鬢發(fā)間一枝小小的蝴蝶穿花珠釵上的須翅栗栗顫動。冷不丁見前面走出個(gè)人來,倒唬了一跳。
弱冠年紀(jì),錦衣華服之下,年輕朗然的臉孔微有與年齡不符的冷清神色,正是先帝幼子平陽王玄汾。
想來是來向太后請安,玄汾拱手,安靜道:“貴妃娘娘萬安,柔莞夫人萬安?!?/p>
陵容打量他兩眼,含笑道:“天氣冷,九王怎么穿得這樣單薄,該加些衣裳才是?!?/p>
玄汾溫然道:“多謝貴妃關(guān)懷,只是汾覺得太過飽暖會叫人意志軟弱,故而擇了單薄些的衣衫來穿。”
甄嬛點(diǎn)頭贊嘆:“富貴太過往往叫人墮落,九王能有這分警醒是很好的。只是身子到底也要緊,若身子壞了,再肯意志堅(jiān)強(qiáng)又有何用呢?”
玄汾懇切地道了謝,瞥了眼甄玉嬈,垂首道:“這位小主未曾見過,不知是……”
甄嬛不覺失笑,拉過甄玉嬈道:“九王不必見外,是我娘家小妹,暫住宮中陪我的。妹子年幼不懂事,輕易不出來走動,難怪九弟覺著眼生?!?/p>
甄玉嬈素來伶俐,如何不知玄汾做何猜想,不覺漲紅了臉,跺腳冷笑道:“難不成略平頭整臉些的都要嫁與你那位皇兄么?我偏偏就不是?!?/p>
玄汾大約沒見過宮眷這般口無遮攔的,不覺驚愕抬頭,目光方落在甄玉嬈秀臉上,不覺一怔,旋即臉上一紅,忙低下頭去。
陵容婉聲道:“九王是來給太后請安的吧?怎么不見王妃一同前來?”不等玄汾回話,自顧自地笑了,“瞧我,都忘了王妃快要臨盆了,不久后是該給九王道喜了?!?/p>
提起家中嬌妻,玄汾面上滿是和煦的笑意,“多謝貴妃。”
聞得“王妃”二字,甄玉嬈怔了一怔,原本的盛氣凌人也消失不見,轉(zhuǎn)過頭默默地看著一株梅樹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