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外寒風刺骨，恰如傅氏此時言語，亦如長針深深刺入骨髓般疼痛，甄嬛眼眶欲裂，她臉上有著異樣的潮紅，好似一只母獸，要撕裂眼前之人保護自己的孩子。

“住口！”陵容厲聲喝道：“給本宮狠狠掌她的嘴！”

待傅如吟雙頰高高腫起，口中不斷有鮮血溢出，玄凌才伸手示意停止，厭惡地望著她，眸中厲色畢露，“朕對你寵渥有加，你還有什么不滿足？”

傅如吟的目光平靜如死水，看不見一絲情感的漣漪，她正一正妝飾，斂衣叩拜，“多年來，多謝皇上眷顧?？沙兼胫阑噬峡谥械?宛宛"……”傅如吟猛地抬頭，似是要看進玄凌心里，“到底是誰？！”

空氣里是死水一般的沉默，所有人像是寒冬臘月被凍在了結(jié)了厚厚冰棱的湖水里，玄凌額上青筋暴漲，原本面容微微有些扭曲，只唇角依然是冷冷的笑，叫人不寒而厲。

“總歸不是臣妾?！备等缫鞯偷鸵恍Γ裆嗥G，撫上自己的臉，“我恨極了這張臉，卻又不得不依靠這張臉。我依附于皇后，卻被她害得今生今世都不能有自己的孩子！若是如此也就罷了，可是甄嬛她回來了，皇上對臣妾就變了?！?/p>

和敬夫人擁著溫儀，神色厭惡不已，“原來你早就知道自己不能生育！當日你的小產(chǎn)果然是算計好的，意圖陷害貴妃！”轉(zhuǎn)而驚懼不定道：“今日傅氏遷怒淑妃而下毒，若是來日遷怒到皇上身上該如何是好？皇上，傅氏斷斷留不得了！”

赤芍指著她呵斥道：“蛇蝎心腸！連自己的孩子都舍得下手！”

“一個原本就生不下來的孩子罷了?？尚χ焓夏莻€賤婦為免萬無一失，還用麝香來算計我?！备等缫鞯纳袂橛幸环N逐漸陷入瘋魔的癲狂，使她原本嬌艷的臉龐呈現(xiàn)出一種行將崩潰的凄厲，她忽然大哭起來，撲向玄凌足邊，“皇上！皇上！臣妾對您是一片真心，為什么你眼里只看得見這個賤人，卻不顧臣妾對您一片真情！皇上……臣妾侍奉您多年，為什么您心里還只記掛著這個賤人！”

玄凌望著傅如吟的目光中有無盡悲憫、痛心與厭憎。玄凌轉(zhuǎn)過臉去，陰晴未定的神色照映著無數(shù)流年美眷在他腦海中浮蕩的波瀾。須臾，他又恢復冷寂的神情，吩咐道：“賜死傅氏。”

陵容揚一揚臉，小廈子會意，示意侍衛(wèi)將傅如吟拖走。

內(nèi)殿低低一聲驚呼，很快又如淹沒水中一般無聲無息，不覺轉(zhuǎn)頭。簾帷一揚，正見太醫(yī)神色慌張從內(nèi)殿走出，“撲通”一聲跪下，頹然道：“四皇子毒發(fā)，已經(jīng)去了。”

甄嬛怔怔地，怔怔地，忽然叫了一聲“涵兒”，隨即仰頭倒了下去，頭上的白玉五福童子釵滑落在地，摔成了兩半。

寶鼎香煙，輕緩吐出百合香乳白的煙霧，隨著撲入室的幾縷寒風，裊娜如絮彌漫在華殿之中。

人的性命，何嘗不是如這輕煙一般，說散，便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