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書房里,永璜看著皇后新挑來的一批宮人,皺了皺眉沒說話。
察覺到他注意力不集中,弘晗拿起書本輕輕拍了他一下,“專心一些,明日太傅可是要問的?!?/p>
弘曕捂著嘴笑,“有了大侄子,八哥就不盯著我了。”
弘晢睨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忘了你還有一個(gè)六哥。”
弘曕頓時(shí)苦著臉不說話,弘智向來不與他們一塊兒,不悅地看了他們一眼,大聲地朗誦《論語》。永璉睡眼惺忪地,有一搭沒一搭地背書。
回壽康宮的路上,弘晗見永璜將一干伺候的宮人都甩在后頭,問道:“你是不喜歡那些伺候的人,還是不喜歡皇嫂送來的人?”
永璜抿了抿嘴,“八叔,我只是害怕……”害怕自己吃不飽穿不暖,害怕自己悄無聲息地死去。
弘晗的目光寧和如水,“你不必害怕,有些事情可一不可再二,不然就該有人倒霉了?!?/p>
永璜若有所思,“八叔的意思是如果我再出事,那皇額娘她……”
弘晗烏黑的眼珠子一轉(zhuǎn),定定看著他,“你可別再故意弄傷自己,然后嫁禍給別人了?!?/p>
永璜心中一驚,囁嚅著說不出話。弘晗移開視線,“你放心,我沒告訴任何人。只是你要清楚,這種事情連我都能看得出來,更何況別人?從前是你沒得選擇,眼下你已經(jīng)養(yǎng)在壽康宮,若還是這般行事,遲早會(huì)把自己困死的?!?/p>
永璜默然片刻,問道:“那我該怎么做?”
弘晗負(fù)手而立,“怎么做?你還是先溫習(xí)一遍太傅所教吧?!?/p>
弘晗將事情都一一說與陵容聽了,陵容含笑道:“你如今到有了做叔叔的樣子了?!?/p>
弘晗道:“兒子知道額娘素來隱于人后,卻不得不接了永璜這個(gè)燙手山芋,如何不為額娘著想?”
陵容不以為然地一笑,“大阿哥和二阿哥在上書房如何啊?”
弘晗皺了皺眉,“永璜和永璉天資聰穎,永璜年歲大些,太傅們教的也都跟得上。永璉小點(diǎn)兒,但是功課較之永璜還要更好。據(jù)說私底下很是努力?!?/p>
陵容道:“小孩子哪有不愛玩的,皇后對(duì)永璉肯定很用心吧。”
弘晗目光中流露出一絲笑意,“確實(shí)。永璉一犯困,就讓他站在風(fēng)口上醒神?!?/p>
陵容嗤笑一聲,“路都是自己選的,哭著也要走完,只盼她別后悔。”
這一日永璜下了學(xué)便有些悶悶的,不似往日般活潑,待到用完了晚膳,陵容才問了。
永璜的目光微微一縮,“今天尚書房里太傅問了功課,明明我回答的比永璉要好,可是太傅卻只夸贊了永璉。我不服氣,太傅還罰了我。”
陵容溫聲道:“可是覺得委屈了?”
永璜低下頭不說話,陵容便攜了永璜往御花園去散散心。時(shí)至盛夏,御花園中鳳尾森森,桐蔭委地,闊大疏朗的梧桐與幽篁修竹蘊(yùn)出清涼生靜的寧謐。
清凌凌碧水里鮮翠欲滴的新荷底下悠游往來的緋色金魚,清波如碧,紅魚悠游。永璜折了楊柳在手,將捻得細(xì)碎的柳葉拋向池中,引得紅魚爭(zhēng)相躍起,相嬉而食。
永璜到底年幼,玩了一陣便高興起來了,陵容笑著看他:“永璜,心里舒坦些了么?”
永璜撥弄著柳枝在水里蘸著嬉戲:“我舒坦些了。”
陵容倚著池邊的白石欄桿坐下,看著他的眼睛道:“永璜,你所受的委屈我沒有辦法給你解決。你是宮里的孩子,有些事情你也知道,做人唯有自救?!?/p>
永璜似懂非懂地點(diǎn)了點(diǎn)頭。二人攜手回去,卻碰巧遇上如懿和綠筠二人,見綠筠哀哀哭泣,陵容也就沒過去,另擇了一條小路離開。
永璜抬起頭,“太妃,我知道純嬪娘娘為什么哭?!?/p>
陵容點(diǎn)一點(diǎn)他的額頭,“人小鬼大,你想說就說吧?!?/p>
永璜微微遲疑,還是道:“是為了三弟,乳母嬤嬤們不是抱著就是背著,從不讓三弟落地。如今三弟一歲多了還爬得不太利索,皇阿瑪覺得三弟看著不聰明?!?/p>
星子的微光從樹葉的縫隙間簌簌抖落一身稀微的光暈,陵容道:“皇后對(duì)自己的二阿哥和三公主,都沒這么上心吧?”
永璜點(diǎn)點(diǎn)頭,陵容俯下身子看他,“你瞧,這宮里想要把一個(gè)人養(yǎng)廢多的是法子,你能平安長(zhǎng)大成人就已經(jīng)很不容易了。你額娘的在天之靈也會(huì)欣慰的。”
永璜心漸漸安定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