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么溫馨又熟悉的場景啊!
美好的黃昏夕照,蜿蜒曲折的青石小路,滿地的雪白梨花,帶著甜味的清涼晚風(fēng)……
“楊子,我記得呢——”
“什么?”
“你的名字,叫楊子?!币粋€男孩站在梨花堆上。
“我也知道你——木易?!彼θ菘赊洹?/p>
“呵呵——”男孩也笑了。笑容燦爛,仿佛可以撕破傍晚西天里的陽光。
“你——還會忘了我嗎?”
“不會的!你,我會永遠(yuǎn)記得!”
“呃?真的?”
“嗯嗯,如何會忘呢?你把自己刻在了——我的手心里。”
“……”女孩羞赧地低下了頭。
“再見了!楊子?!?/p>
“怎么?這就走了嗎?”
“嗯,放心吧,我們會再見面的?!?/p>
“如果,我認(rèn)不出你怎么辦?”
“鈴兒——你送我的鈴兒——”
他晃了晃腕上的手鏈,鈴鐺發(fā)出清脆的響音:
“鈴鈴——鈴鈴——”
她也搖了搖手腕,鈴鐺發(fā)出清音:
“鈴鈴——鈴鈴——”
“木易——”她說。
“嗯?楊子?”他應(yīng)著。
“你,要來見我了嗎?”
“嗯,我來見你了?!?/p>
“呵呵,那我等著!”
“楊子——”他說。
“呃?木易?”她應(yīng)著。
“——請一定要等我哦!”
“會的,我等你。”
“再見了!楊子?!彼蛩龘]手。
“鈴鈴——鈴鈴——”
“請等一下——”她還有話要說,她向他招手。
“鈴鈴——鈴鈴——”
兩只鈴音清脆地應(yīng)和著,如玉指滑過絲帛。
他的身影卻慢慢地暗淡下去,消失在梨花叢里……
“請——等著——我——,我來——見你了——”
……
仿佛聽到了誰的呼喚在耳邊回旋,楊子從睡夢中驚醒過來。
竹木的房間,淹沒在昏暗里的人字形房頂,東方微白的竹窗……都鍍著一層淡淡的紫羅蘭——她還沉浸在夢的余韻里,如細(xì)雨點灑落在溫柔的水面。
——夢里,有個男孩?好像,好像讓我等著什么?等什么呢?他,他是誰呢?……楊子揉了揉太陽穴,努力地回想著。
剛剛還如臨其境的夢,頃刻之間,已記不起一鱗半爪。像和風(fēng)吹拂過原野那樣,無影無蹤;又如露珠滾落過荷葉一般,了無痕跡……
那么——
恍惚間,淚水已從她的眼角零落。
為何?竟如此這般——
仿佛某個非常重要的東西被遺忘在了哪個角落。
——是什么呢?無從知曉。那會是什么?
她沉湎于思索,卻苦于久久尋不到結(jié)果。
這時候,手機短信的鈴聲響了:
“You have a new message——”(好聽的童音,如盛開的花朵)……
是誰呢?這樣早的清晨!
手機屏幕上顯示著一個號碼——陌生的,如萍水相逢。
會是誰呢?她一臉迷惑地翻開手機的收件箱,上面寫著一句話:
“請問,是你嗎?”
咦??
這是誰呀?這樣的短信,不是很無聊嗎?
——“是你嗎”?嗬,不是我,難道還會是別人?
手機時間顯示05:12。
這樣早的清晨!一個陌生人給另一個陌生人發(fā)短信,只是想詢問對方是誰,不是超級無聊嗎?這個時間點兒,擾人清夢——盡管,她已記不起自己方才做的夢,是清夢還是噩夢。不過,倏忽之間,她似乎想起了那個夢里的男孩,還有夢里隱隱約約傳來的絮語:“等著……”等著什么呢?究竟——
看著面前陌生的手機號碼,兀自回味著它的排列組合,雖然并不能從幾個數(shù)字的組合規(guī)律中悟到什么際遇人生,可是,莫名其妙的,楊子隱隱地覺得事情并不會這樣純粹,或者說其中的緣由并不會簡單。那種感覺,像是清風(fēng)拂過原野后,草葉上抖落的一顆灰塵,像是細(xì)雨點灑落湖面時,水面上蕩漾的一圈波紋,又像是露珠滾過荷葉后,荷塘里滑落的一滴清音。
——她決定回復(fù)對方的短信。
可是該怎樣回復(fù)呢?也問對方是誰嗎?問對方怎么會有她的號碼?問對方為何這樣早地擾人清夢?問對方……不不不,雖然這些都是她想知道的,但是似乎還有更好的回應(yīng)。
冥冥之中,楊子莫名其妙地覺得,她與號碼那邊的人不像是一次萍水相遇,倒像是故交的久別重逢。
——是誰說過的?世間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別重逢。
若是果真如此,既是故人,又何須隱諱呢?
于是,楊子認(rèn)真地編輯了一條短信回復(fù)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