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合殿里,梁帝血洗了東宮又耗盡了天門軍,去了心頭大患,驟然松懈不免有些疲乏,獨自一人坐在天合殿龍椅上迷迷糊糊之間,米來連滾帶爬的沖了進來,壓低聲音喊:
“陛下!陛下?”
梁帝驟然驚醒,大怒,指著他問:
“你要刺王殺駕?”
米來磕頭如搗蒜,一個勁兒說:
“奴才不敢!奴才不敢,是那準(zhǔn)太子妃,東關(guān)王府的郡主娘娘帶著反賊家眷堵在了宣天門口,要替那些賊人討個說法兒。”
梁帝愣了半晌,狠狠的一拍桌子:
“反了!反了!召集禁衛(wèi)軍,給我殺!”
米來哆哆嗦嗦的說:
“陛下,那郡主娘娘奉著免死鐵卷呢?!?/p>
梁帝怒急,在原地來回踱步,怒問:
“齊旸呢?!”
米來哭喪著臉說:
“陛下!齊大人不見了?!?/p>
梁帝一愣,轉(zhuǎn)了兩圈,接著問:
“那舒月痕呢?”
米來愣了愣說:
“奴才剛才路過東宮,看見舒大人在指揮打掃?!?/p>
梁帝怒道:
“還不快宣!”
米來忙不迭的唱喏跑了。
此時的左都候齊旸跟冠軍侯陸臨淵左丞許印,正在昆山之上的明月殿中,許印年過五十皓首白須一身正氣,與明月殿放浪形骸的眾人格格不入,老頭黑著臉,看著坐沒坐相,站沒站相的眾人,站的筆直一臉倨傲,不欲開口。
曲流殤橫在貴妃榻上,一只繡花犀皮靴踩著纖細(xì)的雞翅木扶手,枕著手臂,看向齊旸:
“向我借兵?”
齊旸恭恭敬敬的拱手道:
“正是,如今梁帝暴虐,民不聊生,為人君,卻無容人雅量,嫉賢妒能,殘害忠良,設(shè)計世代將門的蕭家滿門戰(zhàn)死,如此還不滿足,為了除掉棲霞公主,他阻斷糧草援兵不惜毀掉整個綏城,又誣陷太子謀反,血洗東宮,更要大興冤獄株連無辜,我等為黎民蒼生,愿誅昏君,除奸佞,還天下河清海晏,故特向殿主借兵,望殿主以天下蒼生為念,與我等共舉大事!”
曲流殤望著天,莫名其妙的問:
“天下蒼生與我何干?”
許印氣結(jié),還未發(fā)言,就見曲流殤身邊一桃花眼的俊俏男子噴了茶,笑道:
“侯爺,您大義凌然,在下佩服,可我明月殿都是江湖人,雖然有/天下亂,明月出的始祖遺訓(xùn),可我們素來不插手天下紛爭。逐鹿天下,我們就不去了?!?/p>
一旁的陸臨淵拱了拱手:
“在下冠軍侯陸臨淵,請問閣下何人?”
那桃花眼的男子一哂:
“我是白虎薛白旭?!?/p>
陸臨淵認(rèn)真的對他抱拳施禮:
“薛兄此言差異,俠之大者,為國為民,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如今天下忠良喪,奸佞起,正是我等好男兒匡扶天下之時,況且,貴殿祖上也有遺訓(xùn),天下亂,明月出,難道不也是因為如此道理么?”
話音落下,殿后轉(zhuǎn)出一美貌紫衣女子,滿面怒色,十分不屑的揚聲說:
“說什么大道理,不就想借我們的力幫你造反,自己當(dāng)皇帝么?”
許印一腔乘勝追擊的大道理被這句話堵住,氣的吹胡子瞪眼,不料主座上的曲流觴突兀的發(fā)出笑聲,將腳一收,慢慢的坐起身來,烏黑的頭發(fā)隨著她的動作,流水一樣的落在她身上,她狹長的眼睛,饒有興趣的看著陸臨淵:
“梁都,冠軍侯,陸臨淵,陸家人?”
唐軒聽這話有異,抬頭剛想要察言觀色,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卻倏的看過來,唐軒被嚇出一身冷汗,低下頭不敢再看。
曲流殤整了整頭發(fā),說:
“侯爺來借兵得天下,許我什么?”
齊旸按住要發(fā)作的許印老爺子,目光灼灼的迎上曲流殤:
“殿主要什么?”
“若你為皇,則我為王。”
“好?!?/p>
“我的兵,我?guī)?,不許別人插手。”
“好。”
“我曲流殤跪天跪地跪父母,不跪人間人。”
“好!”
“天下亂,明月出,天下平,明月隱,你得了天下,我要收兵明月殿?!?/p>
“.....好!”
曲流殤綰了頭發(fā),一步一晃的從臺子上走下來:
“你我非親非故的,我還是不太能信你啊?!?/p>
齊旸一愣,有些為難,唐軒見他不做決斷,急忙說:
“殿主可為貴妃。”
曲流殤一愣,繼而大笑,那紫衣女子冷哼一聲:
“給我把他從山上扔下去!”
黑影一閃,幾個人驟然上前要抓唐軒,齊旸和陸臨淵與他們瞬間過了幾招。
曲流殤笑著看了一會兒,見二人眼看就要支撐不住,這才開口道:
“來者是客,算了?!?/p>
幾個黑影倏忽退去,唐軒嚇得腿軟,一頭冷汗,只能扶住陸臨淵勉強站著。曲流殤圍著陸臨淵轉(zhuǎn)了一圈兒,說:
“陛下,您身后這位陸侯爺,我要了。”
在場的齊旸等人都是一驚,茫然無語。
被嚇得手腳發(fā)軟的許印掙扎道:
“這、這、這,婚姻大事豈能兒戲?!三書六禮,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焉能如此?!這是淫奔!淫奔!”
門口粉紗一閃,銀鈴震響,一只燒餅橫空飛出,砸在老頭臉上,酥皮四處綻開,一個粉裙白靴的俏丫頭站在門口,掐著腰,柳眉倒豎,杏眼圓睜,脆生生的說:
“老頭子你吃了屎么?滿嘴噴什么呢?”
許印被砸得眼冒金星,捂著臉往后就倒。
陸臨淵怒道:
“你怎么能如此無禮?!”
那丫頭一聲不吱,抽出彎月刀,閃身而上,氣咻咻的嘀咕:
“我讓你看看有禮!”
陸臨淵濃眉一豎,握住寶劍想要抽劍相迎,卻被人用巧勁兒推了一把,曲流殤推上他的寶劍,伸兩指夾住迎面來的彎月刀;
“徐月鹿,你又浪費糧食?!?/p>
徐月鹿楞了一下,圓溜溜的眼睛呆滯了一下,看了看地上的碎餅,茫然的撤了刀,突然嗷的叫了一聲,一溜煙兒跑掉了。
唐軒冒著冷汗將哼哼唧唧的許印扶起至一旁坐下,深知此處無法無天,就不是講理的地方,遂緘口不言。
唯獨許印自小清貴,老了顯貴,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想要以死明志,這殿上也無人買賬,只能虛弱的坐在那里,絮絮叨叨的罵:
“強盜!土匪!”
曲流殤挑了下眉,轉(zhuǎn)頭看向齊旸:
“陛下怎么看?”
齊旸看著默不作聲的陸臨淵,咬咬牙說:
“我做主,令陸侯風(fēng)風(fēng)光光的迎娶您。”
曲流殤笑了一聲,坐在一邊的椅子上,喝了口茶,說:
“你弄錯了,他,是嫁,不是娶。”
陸臨淵一股熱血沖上了頭面,忍不住抬起頭,死死地盯著饒有興趣看著他的曲流殤,曲流殤慢悠悠的說:
“怎么,不是天下興亡匹夫有責(zé)么?不是想要匡扶天下么?”
陸臨淵閉了閉眼睛:
“只要殿主肯出兵!我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