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春宮內(nèi)地氣和暖,加之宮中所植諸如櫻花、照水梅、吐舌丁香等皆為上品,又有御苑花匠送來五色梅、折鶴蘭、玉蝶灑金等奇花異草賞玩。因而眼下雖近初冬,宮內(nèi)仍是繁花似錦、盛意無限。
因著不用見客,云燦只挽一個靈蛇髻,簪了一支玳瑁云紋掛珠釵,簪上垂下兩串光彩燦爛的流蘇。上身穿酡色君子蘭鑲?cè)缫夂秃霞y襖子,下著松花綠百褶裙。
榻邊擱著一座綠釉狻貌香爐,爐身是覆蓮座上捧出的一朵蓮花,花心里的蓮蓬做成香爐蓋,蓋頂一只戲球的坐獅,幾縷雪色輕煙從坐獅口中悠悠逸出。
安陵容低頭往爐里焚了上品沉水香,細銀針折珠耳環(huán)長長墜下成柔美的姿態(tài),柔聲道:“娘娘聞一聞這香,好舒緩舒緩精神?!?/p>
恪妃隨手拾過床邊的一柄秋扇,“娘娘身邊怎么還放著扇子?瞧這做工精細,想是平日賞玩的。”
云燦瞟了那團扇一眼,生絲的白絹面,水墨畫著個憑欄美人的側(cè)臉,淡淡幾筆,似工筆描繪的白牡丹花兒,清約可人。旁邊題著兩行簪花小楷,正是李易安的句子“此情無計可消除,才下眉頭,卻上心頭?!?/p>
云燦緩緩地剝著手中一個蜜橘,微微一笑,“哪里為著好看呢?不過是為了時時給自己提個醒罷了——秋扇見捐,連班婕妤絕世才情都不過落得個獨守長信宮的下場,更遑論我?”
安陵容笑道:“娘娘都說這樣的話,可叫我們怎么好呢?”
恪妃隨手把玩扇柄上的杏子色流蘇,微笑道:“娘娘是在煩心淑妃?那日私通之事雖說皇上下了決斷,到底也是虎頭蛇尾的結(jié)束。淑妃看著是花團錦簇、烈火烹油,然而淑妃已無娘家可靠,不過是風雨飄萍,如履薄冰而已?!?/p>
云燦的聲音平靜而冷冽,“淑妃……她有個好妹妹?!蹦菆鲷[劇,自打甄玉嬈一出現(xiàn),事情的真相就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恪妃蹙眉道:“前幾日皇上還賜下一對宮中新制的赤金并蒂海棠花步搖給那位玉嬈小姐,說是褒獎她護姐的勇氣。這……”
云燦輕輕唏噓,似微云落雨,飛絮綿綿,“甄玉嬈姿容若純元,英氣似華妃,皇上的心思可以說是昭然若揭了?!?/p>
三人皆是默默。
恪妃和安陵容走后,秀芙掀開織金的團花帷幕,走到云燦身邊說道:“小姐,府外傳來消息,五石散是禁藥,價格昂貴,買的人不算多。他們一一排查過買了五石散的人,都是買回去自己服食,唯有一人回去后并未服食,而那人是愨懋夫人外祖家的管事!”
云燦冷哼一聲:“果然是會咬人的狗不叫!是我小瞧她了?!?/p>
愨懋夫人湯靜言!這個原著中本該早早下線領(lǐng)盒飯的人,因為一些緣故,平平安安地活到了現(xiàn)在,當上了從一品夫人之位。沒想到就這么一個她從沒放在眼里的人,竟然讓她吃下了一個暗虧。
秀芙道:“管更衣和淑妃有著不共戴天之仇,廢后一倒,管更衣沒了靠山,所以投靠了愨懋夫人,估計所謂的私通一事就是她們合謀?!?/p>
云燦頷首,撥弄著袖子上一枚南海珍珠,那樣圓,滑得幾乎捉不住手,“湯氏先是以五石散借機除掉傅氏,又栽贓陷害甄嬛,先是五石散,又是私通的罪名,如果不是甄玉嬈突然出現(xiàn),將皇上的心思全部吸引走,恐怕湯氏就可以一石二鳥了。不!是一石三鳥!”云燦用力將袖子上的珍珠扯下,“湯氏也得到了協(xié)理六宮之權(quán)不說,如果皇上真的有什么意外,那么皇位……”
秀芙壓下喉中的驚呼聲,啞著嗓子道:“小姐放心,皇上更喜歡咱們二殿下?!?/p>
暖閣中的一脈梔子花幽幽吐露芬芳,聞得久了,那香氣似離不開鼻尖一般。云燦不耐煩道:“這哪是喜歡不喜歡的……”頓了頓,追問道,“溫實初是甄嬛的心腹,以他的小心謹慎,怎么就被人算計了,將暖情藥換成五石散都不知道?”
秀芙低頭,卻是說起另一件事,她道:“岐山王新納了一位侍妾,據(jù)說能歌善舞,很得岐山王寵愛……那個侍妾是愨懋夫人的娘家表妹!”
岐山王玄洵乃是先帝長子,先帝所余皇子有四位,他又素來無心政事,每日不過到朝堂上應個卯,閑來只愛美酒佳人,走馬斗雞。
云燦細白的手指抵在鼻尖,沉思道:“岐山王?富貴遮人眼,他若是有這種從龍之功的心思實屬正常。原來他在胡氏入宮一事上就出了不少力,只是胡氏如今已是廢了,而愨懋夫人有皇長子予漓……”
“愨懋夫人拉攏了岐山王,咱們的七小姐也嫁給了九王啊?!?/p>
“九王?”想起那日發(fā)生的事,云燦就覺得頭疼,“最好九王只是因為心善,可別存了什么憐香惜玉的心思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