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說話間,甄玉嬈緩緩起身道:“都道射柳是男兒之事,今日也請看女兒家的本事如何?”
玄凌饒有興味看著她道:“朕只見皇姐真寧長公主射柳,一別數(shù)年,如今真是沒見過了?!笨粗逍阒须[見傲氣的臉龐,笑向小廈子道:“去把長公主的馬牽來給小姨?!?/p>
甄玉嬈道:“臣女不配騎長公主的馬,”她轉(zhuǎn)頭看玄汾,尚未說話,耳垂已經(jīng)紅了,她輕咳一聲,“剛才九王贏了,臣女想騎九王的馬,也好沾些喜氣。”
這話是有些輕佻的,甄玉嬈本不是這樣的人,不知她何以這樣說。
玄汾的目光自她面上迅速劃過,落在她揚(yáng)起的下頜上,正欲開口答應(yīng)。原本坐在下首的云靈蹙眉,眉心的花鈿也成了扭曲的殘花,突然拿著帕子捂住嘴干嘔了幾聲。
玄汾注意力被轉(zhuǎn)走,問道:“你這是怎么了?”
云靈穿著一件天水碧色苧羅輕衫,下著云霞色水紋綾波裥裙,目光澹然地瞧著玄汾,說道:“妾身有了身孕,不知為何方才有些惡心?!?/p>
云燦連忙讓人將云靈帶下去,玄汾一時也顧不得許多,扶著云靈的手,:“你仔細(xì)些,來,我扶著你。”
欣妃只顧笑,“九王待王妃好親厚,如今又有了身孕,真真是伉儷情深?!?/p>
眾人的目光皆被懷了身孕的云靈引走,唯有甄玉嬈一人孤零零地立在席上,進(jìn)退不得。甄嬛忙拉她坐下,含笑道:“你真是瘋魔了呢,哪有女兒家這樣爭強(qiáng)好勝的?!?/p>
如此眾人也都沒了興致,突然,芳草萋萋的射場上,一匹黑色駿馬如飛一般奔馳了進(jìn)來。黑馬上配著金光燦爛的嶄新馬鞍,一個穿著櫻桃紅錦衣的身影伏身馬背,像一團(tuán)烈火般沖到觀武臺前。
玄凌興致被擾,有些生氣,卻也好奇,吩咐小廈子道:“去瞧瞧是誰?”
云燦舉眸望了一眼,笑道:“不必看了。是余容娘子?!?/p>
這頭榮赤芍馬鞭一揚(yáng),已縱身奔上了觀武臺。她奔至玄凌跟前,她的臉龐因?yàn)楸寂芎婉Y馬有晶亮的汗珠,透出蘋果般嬌俏的紅色,一襲櫻桃紅錦衣綴滿大團(tuán)怒放的暗色芍藥花紋,映著她攢成一束的烏黑圓髻,這樣的簡單越發(fā)顯得她有唇紅齒白的嬌美。
榮赤芍大聲道:“臣妾想與皇上比馬!”
玄凌怔怔片刻,眸光黑沉,“你真想與朕比馬?”
“是?!彼俣瓤隙?。或許是被她這樣的誠懇和迫切所震撼,玄凌竟點(diǎn)了點(diǎn)頭,“好?!?/p>
玄洵奇怪地看了榮赤芍一眼,打了個呵欠道:“皇上身邊的女人越來越奇怪,從前華妃喜歡和皇上賽馬,如今連個宮女出身的女子也敢了?!?/p>
觀武臺上靜靜的,所有人的目光都注視著臺下一帝一妃的比馬。榮赤芍翻身上馬,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一個極大的決心,目光炯炯如火。隨著一聲鼓響,玄凌所騎的大宛寶馬似離弦之箭一般飛沖出去,一圈下來,榮赤芍所騎的黑馬始終落后三步遠(yuǎn)。
欣妃微微一笑,夾了一筷胭脂玫瑰鹿脯慢慢吃了,道:“可憐她心比天高,只是不自量力得很,她的馬怎么能和皇上大宛寶馬相比?”
比馬共有三圈,還剩最后一圈時,赤芍所騎的黑馬離大宛寶馬已有五六步之遠(yuǎn),眼看便要輸了。只見榮赤芍迅速從袖中掏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明亮的刀鋒在落霞下一閃,直晃人的眼睛。她的手猛力一揮,匕首迅速刺進(jìn)黑馬筋肉飽滿的后臀。黑馬負(fù)痛之下?lián)P蹄長嘶一聲,驟然拼命狂奔起來,終于在到達(dá)終點(diǎn)前超過了大宛寶馬。
受傷的馬狂奔未定,又跑了數(shù)圈才把馬背上的榮赤芍摔了下來。內(nèi)監(jiān)們忙上前去扶,榮赤芍用力推開他們的手,掙扎著自己起來,忍著痛楚走上觀武臺,走到玄凌身邊。
玄凌靜靜地看著她,伸手摸一摸榮赤芍光潔的額頭,“朕沒想到你如此要強(qiáng)。”他的聲音似輕嘆,“進(jìn)榮氏為貴人,封號還是余容吧,芍藥最襯你?!?/p>
榮赤芍粲然一笑,跪下謝恩。然后依偎在玄凌身旁,唇角露出一抹勝利的笑容。
甄嬛注目于榮赤芍道:“妹妹這樣俊逸的馬術(shù),可不像是尋常宮女能會的啊?!?/p>
云燦遙遙望著臺邊開得團(tuán)團(tuán)錦簇的殷紅芍藥,接口道:“聽聞從前的慕容世家尚武,連女子也善騎射。當(dāng)初華妃便是一騎紅塵博得皇上萬千寵愛。今日看來,妹妹也有這樣的好福氣?!?/p>
“是么?”榮赤芍把酒杯停在唇邊,如絲媚眼中有一絲尖刻的冷意,“聽聞華妃娘娘芳年早逝,嬪妾可是想多與皇上相處幾年的,這樣的福氣嬪妾怎愿錯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