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修士如是說,藍忘機的眉心又不由得微微收緊。
…到底,還是晚了一步么?
雖然這般想,藍忘機的腳步卻還是順從自己的心意,去往不夜天。
…
藍渺醒時,天色已經(jīng)很暗了。
她坐在床邊,沉默著抬眸,看向窗外。
天色暗沉沉的,只有星星微弱的光芒在閃耀。
今夜…
沒有月亮。
少女的手指不由得收緊成拳。
藍渺說不清楚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怎么樣的。
…畢竟,她好像都已經(jīng)習(xí)慣了,魏嬰一次又一次地欺騙她。
…他又把她推開了。
想到這里,藍渺甚至覺得有點好笑。
但她試圖彎起唇角,卻怎么也勾不起來。
她放棄這個莫名其妙的舉動,然后站起身,抬了眸,打量了一會兒四周。
這是她二哥的客房。
眸光深了深,藍渺沉默著抿了抿唇,然后她抬步走到茶幾前,伸出了手——
她將茶幾上的茶壺,推下了茶幾。
“嘭”的一聲,碎片四濺。
門外的藍家女弟子聽見聲響,立刻推開門走了進來。
一進門,她便看見自家淮離君正蹲在那茶壺的碎片前,似乎是在準(zhǔn)備收拾。
她立刻出了聲:
“淮離君,我來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腳步匆匆地上前。
藍渺倒也沒有與她爭執(zhí),沉默地點了點頭,然后退到床邊坐下。
那女弟子很快便處理好了殘局,然后又語氣恭敬地詢問藍渺:
“淮離君醒了…可有什么吩咐么?”
她如是問,心卻不免提了起來。
畢竟淮離君若是有什么不太好辦的吩咐…她到底是聽澤蕪君和含光君的,還是聽淮離君的?
女弟子心里正矛盾著,但藍渺表情卻是淡淡的,語氣也很冷靜地吩咐:
藍渺(字:幼姝)沒有,你退下吧。
少女如是說著,又嗓音淡淡地補上一句:
藍渺(字:幼姝)…我想自己一個人靜一靜。
那女弟子松了一口氣,然后倒也沒有什么懷疑,應(yīng)聲之后便退了出去。
然后她替自家淮離君妥帖地帶上了門。
門縫在藍渺的視線中漸漸縮小,直到消失至可以忽略不計。
藍渺垂下眸。
她將手自袖口中伸出,然后攤開掌心。
鮮血溢出。
一枚茶壺的碎片靜靜地躺在她的手心之中。
妄生如今不在她身邊。
但是…
她緩緩收攏手掌,手指曲起,收攏成拳。
碎片的尖端毫不留情地扎進了她的掌心。
鮮血,一點點滑落下來,染紅了她的袖口,然后慢慢擴散。
少女彎起唇角。
…她是妄生的主人。
誰說…只有妄生在她身邊時,她才能與之交流?
誰說…她與妄生分開,就不能再把對方找回來?
藍渺在房間內(nèi)一直保持沉默,雖然她說了自己想一個人靜一靜,但女弟子到底還是不放心。
她貼在門上聽了一會兒,發(fā)現(xiàn)真的一點聲音都沒有——
等等。
女弟子突然反應(yīng)過來。
…怎么連呼吸聲都沒有了?
女弟子心中一驚,立刻推開房門進去。
房間很整潔,十分符合含光君的性子。
床上也很整齊,玉枕和被褥安放得妥妥帖帖,沒有一絲褶皺。
但是…
空無一人。
淮離君…不見了。
這邊金麟臺的眾人因為藍渺的失蹤陷入了慌亂暫且不說,另一邊,不夜天上,金光善正在義憤填膺地發(fā)言。
金光善今日,在此被挫骨揚灰的是溫氏余孽中的兩名為首者!
金光善而明日,就是其他的走狗!
金光善還有!
他停頓了一下,而后一字一頓地開口:
金光善夷陵老祖,魏嬰!
他話音落下,氣氛肅穆。
眾人表情各異,但在這種場合之下,并沒有人率先開口。
直到熟悉的笑聲響起。
這笑聲一陣接一陣,距離很近,帶著滿滿的譏諷,卻令人十分耳熟。
眾人幾乎是下意識地循聲而去。
目光向上——
月華之下,房頂之上,坐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玄衫紅袍,姿態(tài)不羈,墨色長笛被他拿在手中,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
那是——
刀劍出鞘聲瞬間絡(luò)繹不絕!
有人出聲,道出了他的身份:
“魏無羨!”
這三個字一出,氣氛登時詭異了起來。
金光善身先士卒最先開口:
金光善魏嬰!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出現(xiàn)在此!
魏嬰(字:無羨)我為什么不能出現(xiàn)在此?
魏無羨聽到這話,只覺得好笑:
魏嬰(字:無羨)你們可別忘了,當(dāng)年射日之征,別說三千人,五千人我都單挑過!
魏嬰(字:無羨)況且我出現(xiàn)在這里…豈不是更合了你們的意?
魏嬰(字:無羨)省的勞你們明日,還要特地上門把我挫骨揚灰了!
聶明玦擰起眉心:
聶明玦豎子囂張!
魏無羨對此不置可否:
魏嬰(字:無羨)聶宗主,我豈非一直如此囂張???
聶明玦…
聶明玦不說話,魏無羨便再次看向金光善:
魏嬰(字:無羨)金宗主,有句話想要問你。
魏嬰(字:無羨)說只要溫氏姐弟二人去金麟臺向你們請罪,這件事便揭過的是誰?
魏嬰(字:無羨)可是剛才口口聲聲,說要把我和溫氏其余殘黨挫骨揚灰的,又是誰?!
金光善倒是毫不心虛:
金光善一碼歸一碼!
金光善魏嬰,窮奇道截殺,你屠殺我蘭陵金氏一百多弟子,這是一碼!
金光善你縱溫寧行兇,這又是另一碼!
魏嬰(字:無羨)金宗主!
魏無羨冷了臉,一字一頓地開口:
魏嬰(字:無羨)窮奇道截殺,截的是誰?殺的又是誰?!
魏嬰(字:無羨)主謀者是誰?中計者是誰?
魏嬰(字:無羨)歸根結(jié)底,先來招惹我的究竟是誰?!
魏嬰(字:無羨)而且你倒是說說,我是如何在千里之外,操縱溫寧,在金麟臺行兇的?
他這話一出,金光善尚且來不及回答,姚宗主便率先跳了出來:
姚宗主魏無羨!即便是金子勛設(shè)計截殺你在先,你也斷不該下這么大狠手!殺傷那么多人吶!
姚宗主話音剛落,魏無羨便沒忍住,笑出了聲。
眾人面面相覷,有些不明所以。
魏嬰(字:無羨)我明白了。
魏無羨面上帶著笑,語氣卻是一點點冷了下來:
魏嬰(字:無羨)你們要殺我,就可以不顧忌下死手,但是我要自保,就必須顧忌,不能傷及這個!不能傷及那個!
魏嬰(字:無羨)我死了算我倒霉,你們圍攻我可以,但是我反擊就不行?
魏嬰(字:無羨)對不對?
姚宗主反擊?
姚宗主冷笑:
姚宗主那窮奇道三十多條人命是無辜的!
姚宗主你要反擊,為何要傷及他們?
魏嬰(字:無羨)那亂葬崗上十余名溫家修士也是無辜的!你們?yōu)楹我B累他們!
姚宗主你…!
姚宗主一噎,一時之間倒也不知道該如何反駁。
氣氛陷入凝滯。
魏無羨臉上的怒意尚未褪去,有人便再次開了口:
“溫氏究竟給了你什么大恩大德!你這樣向著這群雜碎!”
金光善也順勢開口:
金光善魏無羨!你是不是覺得,與天下人作對,你就是英雄?你就是義舉?
金光善你是不是認為,你敢冒天下之大不韙,自己,就是偉人了嗎?
魏無羨深吸了口氣,忍住怒意。
“歸根結(jié)底!還不是你對金子勛,下那種卑鄙陰損的惡咒在先!”
他下惡咒在先?
魏無羨冷冷地望過去:
魏嬰(字:無羨)我請問你一個問題,你就是有什么樣的證據(jù),證明是我下的惡詛?!
“那你有什么樣的證據(jù),證明不是你下的?”
魏無羨怒極反笑:
魏嬰(字:無羨)那么我再請問,為什么不是你下的?
他抬起陳情指了指對方,而后又饒有興致地轉(zhuǎn)了轉(zhuǎn)長笛,語氣冷冷地開口:
魏嬰(字:無羨)你不也沒證據(jù)證明,不是你下的惡詛嗎?
“我?我怎么會和你一樣!”
被魏無羨這么一說,那人多少有些氣急敗壞:
“休要混淆是非,胡攪蠻纏!”
“你的嫌疑最大!”
“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和金子勛,一年多以前就結(jié)過怨!”
魏嬰(字:無羨)呵。
少年坐直了身子,眸光漫不經(jīng)心地投了過去:
魏嬰(字:無羨)究竟胡攪蠻纏的是誰?。?/p>
魏嬰(字:無羨)你說的沒錯,一年前我就認識他了。
魏嬰(字:無羨)但是如果我要殺他,一年前我就可以動手了。
魏嬰(字:無羨)怎么會把他留到現(xiàn)在?
魏嬰(字:無羨)他這種角色…
他漫不經(jīng)心地轉(zhuǎn)了下手中的陳情:
魏嬰(字:無羨)別說一年了,三天我就忘了!
這般說著,他又沒忍住笑出了聲。
姚宗主魏無羨啊魏無羨!我今天算是長見識了!
眼見情況不對,姚宗主再次跳了出來:
姚宗主我從來沒有見過像你這樣,厚顏無恥無理的惡徒!
姚宗主殺了三十多條人命,還要言辭侮辱!惡語相向!
姚宗主莫非,你就沒有半點同情之心,和憐憫之情嗎?!
“魏嬰!你太讓我失望了!”
姚宗主說的義憤填膺,有人便也忍不住附和:
“虧我曾經(jīng)還仰慕敬佩過你!還說過,你好歹是開宗立派的一代人物!現(xiàn)在看來,真是幾欲作嘔!”
“從此刻開始,我與你勢不兩立!”
勢不兩立?
魏無羨這下是真的沒忍住,冷笑出了聲。
他起了身,縱身一躍,便到了中央的房梁之上。
魏嬰(字:無羨)你說你仰慕我?
他止不住的冷笑:
魏嬰(字:無羨)那為什么在你仰慕我的時候,我沒有見過你?
魏嬰(字:無羨)而我一人人喊打,你就跳出來搖旗吶喊?
魏嬰(字:無羨)你的仰慕,也太廉價了吧?
他明明在笑,眼淚卻掉了下來,像是笑出了眼淚一般。
他不在意下方眾人的連連搖頭,只冷笑著一字一頓地開口:
魏嬰(字:無羨)你說你和我勢不兩立?
魏嬰(字:無羨)你的勢不兩立,不共戴天,對我有什么影響嗎?
魏嬰(字:無羨)你的憎惡,與仰慕,都如此的廉價。
魏嬰(字:無羨)怎么也好意思拿出來叫囂!
他話音剛落,利箭穿進血肉的聲音卻是緊接著響起!
一支箭,穿進了魏無羨的胸口!
幾乎是下意識的,眾人順著射箭的方向看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