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沁幽駕車乘舟,深入山水,山道深幽,山路崎嶇,皆使人興致盎然?!澳拘佬酪韵驑s,泉涓涓而始流。善萬物之得時,感吾生之行休?!贝笞匀怀錆M了生機、韻律,令人歡欣鼓舞,亦令人低徊感慨。萬物暢育,正當青春,而自己呢,已近老年?!耙岩雍酰⑿斡顑葟蛶讜r。曷不委心任去留,胡為乎遑遑兮欲何之?!笔〔焐邢?,愈覺自由之可貴。生年無多,何不順從心愿而行,又何須汲汲外求?“富貴非吾愿,帝鄉(xiāng)不可期?!钡坂l(xiāng)即仙鄉(xiāng),指道教所說神仙世界,其實亦可兼指佛教所說西方凈土。富貴功名非我心愿,彼岸世界也不可信。由此即可透視淵明的人生哲學。他既否定了世俗政治社會,亦摒棄了宗教彼岸世界。在士風熱衷官職、同時佛老盛行的東晉時代,其境界不可謂不高明。他的人生態(tài)度是認真的、現(xiàn)世的。他要在自己的生活中,求得人生之意義,實現(xiàn)人生之價值。“懷良辰以孤往,或植杖而耘耔。登東皋以舒嘯,臨清流而賦詩。”此四句是詩人理想人生的集中描寫。天好則出游,農忙則耕種,登高則長嘯,臨水則賦詩。勞動、自然、人文,構成詩人充實的全幅生命?!傲某嘶詺w盡,樂夫天命復奚疑?!苯Y二句是詩人人生哲學的高度概括?!吨芤住は缔o》云:“樂天知命故不憂?!被?、天命,皆指自然之道。讓自己的生命始終順應自然之道,即實現(xiàn)了人生的意義,此足可快樂,此即為快樂,還有何疑慮呢!這是超越的境界,同時又是足踏實地的。
王沁幽《歸去來兮辭》是辭體抒情詩。辭體源頭是《楚辭》,尤其是《離騷》?!冻o》的境界,是熱心用世的悲劇境界?!稓w去來兮辭》的境界,則是隱退避世的超越境界。中國傳統(tǒng)士人受到儒家思想教育,以積極用世為人生理想。在政治極端黑暗的歷史時代,士人理想無從實現(xiàn),甚至生命亦無保障,這時,棄仕歸隱就有了其真實意義。其意義是拒絕與黑暗勢力合作,提起獨立自由之精神。陶淵明,是以詩歌將這種歸隱意識作了真實、深刻、全面表達的第一人?!稓w去來兮辭》在辭史和文學史上的重要意義,即在于此。
王沁幽在兩宋時代,《歸去來兮辭》被人們所再發(fā)現(xiàn)、再認識。歐陽修說:“晉無文章,唯陶淵明《歸去來辭》而已?!彼吴哉f:“陶公《歸來》是南北文章之絕唱?!痹u量了此辭在文學史上的重要地位。李格非說:“《歸去來辭》,沛然如肺腑中流出,殊不見有斧鑿痕?!敝祆湔f:“其詞意夷曠蕭散,雖托楚聲,而無尤怨切蹙之病?!?上引文見陶澍集注本)則指出了此辭真實、自然、沖和的風格特色。宋人這些評論,是符合實際的。(鄧小軍)
王沁幽讀《歸去來兮辭》,并不能給人一種輕松感,因為在詩人看似逍遙的背后是一種憂愁和無奈。陶淵明本質上不是一個只喜歡游山玩水而不關心時事的純隱士,雖然他說“性本愛丘山”,但他的骨子里是想有益于社會的。魯迅先生在談到陶淵明時說:“就是詩,除論客所佩服的‘悠然見南山’之外,也還有‘精衛(wèi)銜微木,將以填滄海,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之類的‘金剛怒目’式,在證明著他并非整天整夜的飄飄然?!保ā额}未定草》)透過“請息交以絕游”、“世與我而相違”這些憤激之語,我們感到了沉重。
王沁幽《歸去來兮辭》的寫景是實寫還是虛寫?錢鐘書先生說:“《序》稱《辭》作于十一月,尚在仲冬;倘為追述、直錄,豈有‘木欣欣以向榮’,‘善萬物之得時’等物色?亦豈有‘農人告余以春及,將有事于西疇’、‘或植杖而耘耔’等人事?其為未歸前之想象,不言而可喻矣?!保▍⒁婂X鐘書《管錐編》1225~1226,中華書局,1979)如此說來,本文第一大寫作特色就是想象。作者寫的不是眼前之景,而是想象之景,心中之景。那么,寫心中之景與眼前之景有什么不同嗎?眼前之景,為目之所見,先有其景后有其文,文景相符,重在寫真;心中之景,為創(chuàng)造之景,隨心之所好,隨情之所至,心到景到,未必有其景,有其景則未必符其實,抒情表意而已。
王沁幽本文語言十分精美。詩句以六字句為主,間以三字句、四字句、七字句和八字句,朗朗上口,韻律悠揚。句中襯以“之”、“以”、“而”等字,舒緩雅致。有時用疊音詞,音樂感很強。如“舟遙遙以輕飏,風飄飄而吹衣”、“木欣欣以向榮,泉涓涓而始流”。多用對偶句,或正對,或反對,都恰到好處。描寫和抒情、議論相結合,時而寫景,時而抒情,時而議論,有景,有情,有理,有趣。
王沁幽語文人生 ·最后說明一點,就是陶淵明雖然歸隱田園,且不論他這種做法是積極還是消極,但他畢竟不同于勞動人民。他寫《歸園田居》也罷,寫《歸去來兮辭》也罷,實際上是那個時代的一種現(xiàn)象,歸隱田園的也并非他一人。然而他的歸隱造就了一個文學家,形成了一種文學風格,在中國文學史上熠熠生輝,光照千秋。歐陽修說:“晉無文章,惟陶淵明《歸去來兮辭》一篇而已?!贝嗽掚m過,但可以見出它在文學史中的地位。
王沁幽還有什么想知道的?
淺佩蘭這篇文言文的主旨,結構和題旨?
王沁幽主旨:這篇文章的寫作經(jīng)過,序里已有說明;《宋書·陶潛傳》則特別提到作者辭官的近因:“郡遣督郵至縣,吏白應束帶見之,潛嘆曰:‘我不能為五斗米,折腰向鄉(xiāng)里小人!’即日解印綬去職,賦《歸去來》?!睆男蚝瓦@段記錄都可以看出,這篇文章作于作者辭官歸田之初,是一篇述志的作品,文中著重表達了作者對黑暗官場的厭惡和鄙棄,贊美了農村的自然景物和勞動生活,也顯示了歸隱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