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往左一點(diǎn)點(diǎn)……看天花板,唇再張一點(diǎn)點(diǎn)……性感。”季珊從相機(jī)后抬起頭來。
樸時恩穿著一身露背的公主裙,側(cè)身陷在復(fù)古風(fēng)的沙發(fā)里,烈焰紅唇,大片將露未露的雪白后背,跟身后的大幅油畫仿佛融為一體。
周六的上午,季珊來找樸時恩拍照。樸時恩的單身公寓位于市廳附近的高級小區(qū),不到兩百平的空間,帶小型室內(nèi)泳池,美得像中世紀(jì)公主寢殿。
油畫般的美麗女人開口,“穿得是不是太多了?你說這程度,男人看到會不會流鼻血?”
“這還多啊?!奔旧赫谡{(diào)焦,找合適的光圈,漫不經(jīng)心地說,“我不太懂誒。男人不是只要胸大腿長膚白貌美就奉為女神的么?這程度,挺夠的了,真的。”
“一會兒拍完這一組,再幫我拍幾組穿健身衣的流汗裝?!睒銜r恩單手叉腰,靠在椅子上,一個魅惑的眼神掃過來。
“咔嚓”一聲,季珊默契地抓住這一刻,“完美。”
“對了季珊,我朋友送我?guī)讖埖案馊?,你要吃蛋糕嗎?”樸時恩忽然想起來,“好像還是米其林三星餐廳的券?!?/p>
“不吃,無功不受祿?!奔旧貉院喴赓W。
“哼,矯情。”樸時恩撅嘴,變換著動作。
“咔嚓”一聲,季珊適時地抓拍。
“我怕胖,從來不吃蛋糕。你幫我解決?!睒銜r恩撒嬌的小眼神直勾勾地看向鏡頭,千嬌百媚。
“咔嚓”“咔嚓”,季珊抓住時機(jī),一通狂拍,“那就吃,謝謝金主爸爸。”
“季珊,你戀愛過嗎?”樸時恩有些糾結(jié)地開口。
季珊嗅出了八卦的味道,笑嘻嘻地抱著相機(jī)擠到沙發(fā)上,“你看上誰了?”
“哎呀討厭?!睒銜r恩羞澀地拍著季珊。
“哎喲喲,這矯情的小模樣。”季珊邊笑邊躲,“你看上誰就追?。≡僬f了,這種擔(dān)心不是我們這種□□絲女的特權(quán)嗎?你這要才有才要貌有貌的,身材好家世也好,能被樸大小姐看上,誰舍得拒絕啊?!痹诩旧貉劾铮瑯銜r恩純粹是瞎擔(dān)心,“放心追!沒有撩不動的漢?!?/p>
“那你說,男人愛一個人,就會跟她上床么?還是說即使不愛,上了床也難免會動心呢?”
“這么勁爆?”季珊捂臉。
“哎呀你怎么那么討厭!”樸時恩佯怒。
“好好好,我正經(jīng)。”季珊想了想說,“我不懂這個誒。但是,我覺得一個人喜不喜歡另一個人,是可以看出來的,你其實(shí)可以感覺到對方是不是喜歡你的。如果對方不是真心,你也愿意上床的話,你情我愿,別人說不了什么。但是如果對方不動心,只是為了占你便宜,上了床,可能也還是不動心吧。你……你跟人上床啦?”
“還沒有?!?/p>
“哦哦,那就好?!?/p>
“那你覺得,我應(yīng)該大膽一點(diǎn)嗎?”
季珊想了想,認(rèn)真地說,“我覺得吧,寧可失敗,也不能因?yàn)椴挥赂?,日后想起來的時候后悔。當(dāng)然也要看你自己覺得,那個人是不是值得。”
樸時恩不說話,若有所思。季珊開始回放剛剛的照片,把拍得不好的照片刪掉。
樸時恩站起來,“走,拍泳裝!”
季珊目瞪口呆,“不……不用這么勇敢吧……”
周日,夜色剛剛拉開幕布,寸土寸金的江南區(qū)新沙洞霓虹初上,林氏別墅前車進(jìn)車出。
金敏哲開一輛白色寶馬SUV,駛進(jìn)院落。一個中年男人看見金敏哲的車,忙跑過來,“敏哲回來了?!?/p>
裴亞仁是林建豪的司機(jī),看著林家兩個孩子長大,跟身世可憐而有禮貌的金敏哲尤其親得很。
金敏哲點(diǎn)點(diǎn)頭,下車,“裴叔。周末嘛,回來吃飯?!苯鹈粽馨衍囪€匙交給一旁的門童,門童上車,重新發(fā)動,白色寶馬駛進(jìn)地下車庫。
裴亞仁說,“老爺又發(fā)火了,下午樸理事長一家子來了,說官灄把樸小姐給內(nèi)個了?!迸醽喨首隽藗€“你懂的”的眼神,“老爺下令,讓酒吧的人全城搜捕官灄,剛找回來。老爺正發(fā)火,你要不去外頭轉(zhuǎn)轉(zhuǎn),晚點(diǎn)再進(jìn)去。”
“首爾這么大,酒吧的人,一個下午就找到大哥了?”金敏哲一針見血地問。
裴亞仁“啪”地拍自己嘴巴,自覺多言,“運(yùn)氣好正好碰上了吧。敏哲你別多想啊,我就是把你當(dāng)兄弟,要是老爺夫人知道我多嘴,非殺了我不可?!?/p>
金敏哲笑著說,“怎么會,說得跟黑社會似的?!?/p>
裴亞仁打了個哆嗦。
金敏哲敏銳地看在眼里,心中疑竇叢生。金敏哲溫和地笑,“裴叔放心,裴叔從小待我最親,我怎么會說給別人?!?/p>
“那……你不先出去轉(zhuǎn)轉(zhuǎn)?”裴亞仁小心翼翼地問。
“沒事裴叔,早晚都得進(jìn)去。”金敏哲說,“我去勸勸父親?!?/p>
家里里靜得嚇人,金敏哲在玄關(guān)換鞋。傭人站在廊廳里,看到金敏哲像看到救星,忙迎上來,“敏哲回來了,你快進(jìn)去看看吧?!?/p>
金敏哲穿過長廊,走進(jìn)會客廳。
林建豪坐在沙發(fā)正中,不怒自威,林太太在一旁抹眼淚,林官灄跪在地上,低著頭不吭聲。
金敏哲進(jìn)門,走到林官灄身旁,“爸、媽、哥?!苯鹈粽茉诹止贋椛砼怨蛳聛?。
林官灄沒理他。
林建豪眉頭緊鎖,“敏哲,不干你事。你起來,坐一邊去?!?/p>
金敏哲答,“是?!苯鹈粽艽故终驹谏嘲l(fā)旁,“爸,您消消氣。”
“我怕被他氣死!這個孽障,你知道他干了什么好事!”林建豪猛拍大腿,指著林官灄恨鐵不成鋼,“他是什么人都敢惹??!樸理事長是咱惹得起的人嗎?他倒好,把人姑娘的清白給毀了!樸小姐剛剛就在這兒哭……”林建豪深呼吸,平靜了一下,盯著林官灄,“我不管你之前做了什么,現(xiàn)在樸理事長說了,建議兩家結(jié)親,也是好事一樁。訂婚的日子我會和樸理事長商議,在那之前,你暫停集團(tuán)一切事務(wù),哪都不許去!就給我在家待著?!?/p>
林官灄低著頭嘟囔,“不行。”
林建豪震怒,“你再給我說一遍?”
林官灄嘟嘟囔囔,卻不敢抬頭,“反正不行,我還有事兒呢。而且我不能跟她結(jié)婚。都是成年人了,你情我愿的事,這么上趕著逼婚,她有病啊?!?/p>
林建豪怒氣極盛,“嘩啦”一聲,把一個茶杯摔在林官灄身旁,碎瓷片嘣在林官灄手背上,沁出絲絲紅色。
林官灄不說話也不動,仿佛感覺不到疼痛。
林太太撲上來握住兒子的手,哭道,“你說兩句就說兩句,把兒子弄出血這算什么?!?/p>
金敏哲說,“爸,哥工作也忙,哪能說停就停?!?/p>
林建豪說,“他有什么可忙的,一天到晚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干什么,你出去鬼混也叫工作?!孽障!”
林官灄不服氣,“我正經(jīng)上班,怎么就成鬼混了?!?/p>
林建豪說,“你吃家里的用家里的,給家里掙回來一分錢過嗎?”
林太太抹著眼淚,“老林,你怎么能這么說兒子?!?/p>
林官灄站起來,“對!我鬼混,我爛泥扶不上墻,別人的孩子都是好兒子好女兒,就你兒子紈绔子弟無所事事!”
林建豪冷漠,“你知道就好,靠著家里養(yǎng)活,就得聽家里安排。”
林官灄平靜道,“我不會跟她結(jié)婚的。”
林建豪氣極反笑,“你……我怎么教出你這么一個混蛋。你臟了人家姑娘清白,人家找上門來了你怎么還能這么理直氣壯?!?/p>
林官灄嘲諷,“爸,你做什么生意的,你兒子還能不知道么,怎么到了樸時恩這里就變成衛(wèi)道士了。”
金敏哲心里一動。
林建豪“啪”地給了林官灄一巴掌,“你給我閉嘴!”
林官灄抬臉,舔了一下唇角,不說話。林官灄拿自己的包,把錢包打開,把一張張黑卡像打牌一樣拍在茶幾上。
林建豪說,“你這是干什么?”
林官灄把蘭博基尼的車鑰匙扣在茶幾上,平靜地說,“爸,我最討厭你說我紈绔,說我不如人,我今天一分錢不帶地出這個門,做出一番事業(yè)再回這個家。做不出來,你就當(dāng)沒我這個兒子吧。”
林建豪不說話。
林太太收好他的黑卡,“你這孩子,這是干什么,你爸爸不過是氣極了說你幾句。你怎么還當(dāng)真了!”
林建豪吼她,“讓他走。他有能耐讓他出去闖闖,碰了壁就知道家里給他的照顧了?!?/p>
“我當(dāng)然走。”林官灄斜了一眼金敏哲,“弟弟,你不是喜歡做好兒子么?讓給你,你要是想娶內(nèi)個樸時恩,也讓給你,你娶了她才是真正的前途無量?!绷止贋棿笮Γ蟛搅餍堑爻鲩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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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珊下午跟同學(xué)一起討論新學(xué)期的短片作業(yè),晚上大家一起聚餐,結(jié)果一不小心就趕了三茬聚會。一茬吃飯,二茬酒家喝酒,三茬KTV唱歌,一不小心就凌晨一點(diǎn)了。
季珊在自家門前輸入八位數(shù)的密碼,密碼門發(fā)出“滴滴”的兩聲,門鎖開了,季珊進(jìn)門。透過窗,剛好看到路燈下飛舞的雪花。
季珊沒開燈,躺倒在床上,頭埋在巨大的笨笨熊里,臉上的妝糊了笨笨熊一肚子。
季珊仰面躺著,點(diǎn)開手機(jī),拇指摩挲著屏幕上那個從講義計劃書上抄來的、自己從未撥打過的電話,想了又想,下定決心一般,開始編輯信息。
只要我主動,我們就有故事。對吧教授大人?
凌晨一點(diǎn)。好不容易安撫好父母的金敏哲驅(qū)車返回自己位于s大附近的公寓。
凌晨一點(diǎn)的首爾,燈火通明,寬闊的大街上車流稀少。
林建豪有兩間酒吧,兩間酒吧的人,卻能僅憑一個下午,在首爾這個一千萬人口的城市找到林官灄。
林建豪對林官灄極其嚴(yán)厲,卻從沒有打過他。近來卻因?yàn)榱止贋椀膬纱慰诓粨裱远鴦邮?。林官灄嘲諷,“爸,你做什么生意的,你兒子還能不知道么,怎么到了樸時恩這里就變成衛(wèi)道士了。”
金敏哲握緊了方向盤。
夜色深沉,一片片雪花從夜空中飄落下來,輕柔地落在前擋風(fēng)玻璃上。
下雪了。
手機(jī)屏幕在副駕座上無聲地亮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