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6年,那個黑夜如同往昔一般,無休止的吵鬧再次上演。黑暗中,各種聲音交織在一起,仿佛是一場雜亂無章卻又永不停歇的喧囂之舞。
那對爭吵不休的父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紛爭之中,臥室里小女兒異樣的情形,就像被無形的屏障隔絕了一般,絲毫未能引起他們的察覺。
第二天一早,母親焦急地來到臥室門前,輕聲呼喚著女兒的名字,聲音中帶著一絲不安。起初是溫柔的呢喃,漸漸變成了急切的叫喊,最后甚至忍不住用力拍打房門,可任憑她如何努力,臥室里始終沒有傳來半點回應(yīng),那令人揪心的寂靜仿佛一道無形的墻,將母女二人隔開。
見狀不妙,心急如焚的母親只能硬著心腸破門而入。映入眼簾的景象讓他的心猛地一沉——女兒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板上,毫無動靜。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她來不及多想,懷揣著無盡的擔(dān)憂與焦急,以最快的速度將女兒送往醫(yī)院。
孩子瘦弱的手腕上,布滿了令人揪心的痕跡——那是時間累積下的牙印與掐痕,仿佛在無聲地訴說著內(nèi)心深處難以言說的痛苦。
作為醫(yī)生,我深知這些傷痕不僅僅是皮肉之痛,更是一個幼小心靈長期承受著不為人知的壓力與煎熬的見證。出于職業(yè)本能與關(guān)懷之心,我慎重地建議進行專業(yè)的心理評估。這不是為了追究什么,而是希望透過專業(yè)的視角,去理解這個孩子究竟經(jīng)歷了怎樣的內(nèi)心掙扎,從而為她找到一條通向治愈的道路。
醫(yī)生有過自殘嗎?
白芷(點了點頭)
醫(yī)生有失眠嗎?
白芷(點了點頭)
醫(yī)生失眠多長時間了?
白芷有兩個多月了!
醫(yī)生有過自殺的想法嗎?
白芷(點了點頭)
醫(yī)生有過具體行為嗎?
白芷(依然點了點頭)
醫(yī)生這樣,去做個腦電波檢查。
白母好的!醫(yī)生!
渾渾噩噩的一上午,結(jié)果也終于出來了。重度抑郁癥,基本上是家庭原因造成的。在仿佛被灰色迷霧籠罩的漫長一上午后,診斷結(jié)果如同一塊冰冷的石頭落進了心底——重度抑郁癥。
醫(yī)生的話音還在耳邊回蕩,每一個字都像是一把小錘子,一下下敲擊著內(nèi)心最柔軟的角落。而根源,竟是家庭,那些隱藏在日常點滴背后、未曾察覺或是無力改變的家庭因素,如同無聲的藤蔓,在歲月里悄然纏繞,漸漸束縛住了心靈的自由。
白母她急切地攔住白父的腳步,抬眼望著他即將遠去的背影,聲音中帶著一絲難以置信與疑惑:“你這是要去哪里?”
白父回家??!不然干什么?
白母孩子都這樣了,你好意思嗎?
白父誰知道這醫(yī)生是不是故意的,她才多大啊,還重度抑郁,我還抑郁呢。
白母(緊緊拽住白父的胳膊,語氣強硬而急切)不行,你不能走,在孩子還沒好之前,我絕不會讓你離開。
白母還有,孩子生病這件事,不許和老二家說,不然的話我跟你沒完。
白芷目睹著他們再度爭吵不休,淚水悄然滑過臉頰。這已經(jīng)是不知第幾次因他們的爭執(zhí)而落淚了。隨著時間的推移,曾經(jīng)那顆容易被觸動的心仿佛漸漸被一層無形的繭所包裹,變得越來越麻木,可每當此時,心底深處那絲疼痛依然會隱隱作痛,提醒著自己,原來并非完全無感。
后來,父親終究還是將孩子生病的事公之于眾。二叔一家竟毫無憐憫之心,將這本應(yīng)令人揪心的病情當作談資,在鄰里間嬉笑傳揚。消息很快在村中不脛而走,村民們反應(yīng)各異:有善良之人真心為孩子的病痛感到揪心惋惜;有些人則只把它當作飯后的消遣談資;更有人私下里紛紛指責(zé),認為父親不該如此輕率地泄露家事,也對二叔一家的冷漠無情嗤之以鼻,直斥他們行事缺德。
因為這件事,父母大吵了一架,是有史以來吵得最厲害的一次。
通過這件事,我媽媽她執(zhí)意要離婚,任誰勸說都無濟于事。眾人見狀,漸漸收起了規(guī)勸的念頭,只默默站在一旁。庭院里一片死寂,唯有秋風(fēng)卷著落葉沙沙作響。大多數(shù)人都抱著看客的心態(tài),在心底暗暗揣測這場鬧劇究竟會如何收場,卻鮮有人真正關(guān)心當事人內(nèi)心的煎熬。
當爭執(zhí)聲在病房里此起彼伏,焦點從房產(chǎn)又轉(zhuǎn)到存款,可誰也沒料到,一句“老二歸誰”竟讓父親猛地愣住。是啊,大女兒已經(jīng)自立了,她在青島工作,有著穩(wěn)定的職業(yè)與不錯的收入,早已無需他們操心??衫隙@個孩子就像一個突然被遺忘的角落,此刻又被重新拉回到眼前,那般突兀,又帶著幾分無奈與沉重。
白母老二跟著我!
白父這可是你說的!
白母"這棟房子歸你。但作為交換,家中所有存款都應(yīng)歸我所有。并且...從今以后,你每個月都需要按時給我匯款,直到老二的病完全治好為止。"
白父“憑什么?老二是你執(zhí)意要留下的,如今怎么所有的錢財都歸你掌控?我不僅沒有得到分毫,反而每個月還得額外給你打錢,你是不是瘋了?”他的話語中滿是不解與憤怒,聲音也在顫抖,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一般。
社區(qū)居委會的工作人員聽罷白父這番話,心中雖暗暗嘀咕,對白父的做法頗有微詞,可職責(zé)所在,仍強壓下不滿的情緒,硬著頭皮站出來調(diào)解。那神情里帶著幾分無奈,卻又透著一絲堅定,仿佛是在混亂的局面中努力尋找著一絲轉(zhuǎn)機。
后來,白父竟聽信了二叔家那陰損的主意,安排二叔家的老二,也就是我的表弟,同我爺爺一道,前來醫(yī)院探望我。當?shù)弥@一消息時,心中五味雜陳,那不僅僅是簡單的探望,背后仿佛隱藏著諸多復(fù)雜的情緒與目的,而我,就在這錯綜復(fù)雜的家庭關(guān)系中,靜靜地躺在醫(yī)院的病床上,等待著他們的到來。
病房里,爺爺?shù)目拊V聲在寂靜的空間中回蕩,那聲音里滿是滄桑與無助。一旁的表弟,向來是個管不住性子的人,他那臭脾氣如同暴風(fēng)雨一般突然襲來。只聽他張口便是一陣呵斥,話語像冰冷的箭射向我。而他罵得還不盡興,竟忍不住動手推搡起來。爺爺就站在那兒,沒有絲毫攔阻的意思,或許在他的心底,也并沒有想要阻止的念頭。我和姐姐,自幼就像被遺忘在角落里的石子,從未得到過他的喜愛。
我從未見過奶奶的模樣,她在我降生前便已離世,宛如一道未及相逢的背影。爺爺在家中獨斷專行,總是偏袒二叔一家。而父親對爺爺?shù)囊黄⑿慕趺つ?,輕易聽信二叔家的話語,使得我們母女三人仿佛成了這個家中的局外人。
表弟像一頭暴怒的小獸,對我拳打腳踢,那拳頭和腳掌落在我身上,每一下都帶著他滿心的憤怒??蛇@幾下對他而言仿佛只是激起更大怒火的火星子,他依舊覺得不解氣。只見他猛地轉(zhuǎn)身,一把抓過桌子上本應(yīng)盛著平靜與清涼的水杯,“嘩”地一聲,那水杯就向著我的頭狠狠砸了過來。
鮮血順著我的太陽穴緩緩滑落,在潔白的病房地面上染出一片刺目的猩紅。爺爺和孫子呆立在原地,臉上先是閃過一絲驚愕,緊接著是難以掩飾的慌亂。"快!快叫醫(yī)生!"爺爺終于回過神來,聲音帶著一絲顫抖。誰也沒想到事情會演變成這樣。腳步聲由遠及近,醫(yī)院的醫(yī)護人員終于趕到現(xiàn)場,原本只以為是一次普通的家屬探視,誰能料到竟會突發(fā)這樣的變故。護士們迅速展開急救措施,有人忙著清理傷口,有人準備擔(dān)架。那名年輕的實習(xí)醫(yī)生皺著眉頭檢查我的狀況,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一旁的儀器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答聲,仿佛在為這場突如其來的混亂打著節(jié)拍。
后來事情鬧大了,鬧到了法庭。家里的房子和存款都歸我母親了,我的撫養(yǎng)權(quán)也歸我母親了。
那天晚上發(fā)生的一切,像一把銳利的刀,無情地斬斷了我們父女之間最后的一絲羈絆。二叔一家的惡意挑唆,讓父親失去了理智,竟對我姐姐心生歹念。當刺耳的警笛聲劃破夜空,父親灰溜溜地離去,那一刻,我終于明白,曾經(jīng)那血濃于水的親情,已隨著他決然的背影一同消逝在黑暗中。
我在昏迷中徘徊了很久。醫(yī)生說,我的身體已經(jīng)康復(fù),但似乎是我自己不愿醒來。母親守在我的病床邊,眼中滿是憂慮與期待。最終,在醫(yī)生也無法確定何時能醒來的狀況下,母親決定帶我回家。為了給我和姐姐更好的生活,母親操勞奔走數(shù)月,不僅將我們母女三人的戶口遷到了姐姐工作的城市,還賣掉了老家的房子。那座承載著回憶的老宅,如今只留在記憶里了。用賣房的錢,再加上二叔家的賠償款,姐姐在她單位附近買下了一套溫馨的三室一廳。新居離姐姐的工作地點很近,既方便她照顧我,也讓她上下班不再奔波。母親常說,房子不在于大小,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歸宿。
在青島這座海邊城市,我們一家三口終于落定了腳步。母親像一棵溫暖而堅實的樹,默默撐起了這個家:她悉心照料我的起居,打理著家中的一切大小事務(wù),讓姐姐能夠沒有后顧之憂地投入工作。好在家中的積蓄尚且充裕,如同暗夜里的燈塔,給我們帶來安心與希望。海風(fēng)輕輕拂過窗戶,仿佛也在輕聲安慰著這個重新開始的家庭。
最令人欣慰的是,那個平日里仗勢欺人的表弟終于得到了應(yīng)有的懲罰,案底將成為他此生無法抹去的污點。所幸父親一向謹小慎微,未被卷入這場是非之中,否則不僅他會身陷囹圄,更會連累姐姐和我,讓全家都陷入無盡的泥沼。
電話那頭傳來老家親戚低沉的聲音,告知白父因酗酒而離世的消息。白母聽聞后,沉默片刻,只冷冷地罵了一句。這簡單的一句話里,藏著太多無言的辛酸與無奈。
姐姐獨自一人匆匆趕回老家,為父親料理后事。那幾天里,她日夜奔忙,臉上始終帶著凝重的神情。辦完喪事后,她沒有多做停留就立刻返回了我們所在的城市。從那以后,姐姐變得格外沉默,每當有人提及老家或父親的事,她總是默默轉(zhuǎn)身離開。漸漸地,我們與老家的聯(lián)系越來越少,直到最后完全斷絕。那些曾經(jīng)熟悉的鄉(xiāng)音、老屋的記憶,仿佛都被封存在了姐姐的心底深處,成為一段不愿再觸碰的往事。
漸漸的,遠方在也沒有故人的消息傳來。
而我母親和姐姐卻不知道我什么時候才能醒過來。
母親常常在夜深人靜時暗自悔恨。當年她與父親的那些爭執(zhí),像一把鋒利的刀,生生斬斷了姐姐對家的眷戀。從那以后,姐姐總是借故離家,漸漸地,歸家的次數(shù)越來越少,最后竟成了稀客。
而我...或許是遺傳了她的不安吧,在那個風(fēng)雨飄搖的家庭環(huán)境里,我也變得畏縮而敏感。如今望著鏡中的自己,母親才驚覺,原來爭吵的余波,早已在我們姐妹身上刻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記。
若時光可以倒流,也許一切都會不同??蛇@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留下的,只有無盡的遺憾和追憶。
不幸的童年已經(jīng)產(chǎn)生了,它需要漫長的歲月去彌補疤痕。
好在唯一欣慰的便是時間還長,也幡然醒悟,可以用余生去彌補。
我不知道自己身處何方,只覺得整個人從未如此輕松過。身體仿佛漂浮在云端,輕飄飄的,無比舒暢。
我抬起手輕輕撥弄面前那片白色的霧氣,隱約看見一個影子正朝我走來。那東西看起來黑白相間,等它走近時我才認出,那是一只熊貓!
白芷(將它抱起來,忍不住摸了又摸,嘴角揚起久違的笑容。白霧漸漸散去,陽光灑落在身上,整個人都顯得明亮而有生氣,再沒有從前那種死氣沉沉的模樣。臉上的笑容純凈如嬰兒一般,溫暖得像冬日里的陽光。)小可愛!小團子!你怎么會在這兒啊?你可是我們國家的國寶?。?/p>
團子你會去到一個世界,彌補遺憾,從而你才能回到你原本的世界。
白芷(看著懷里的熊貓,耳邊還回蕩著剛才的聲音,語氣中帶著疑惑。)你……
團子去吧!你的母親和姐姐還在等著你。
白芷(垂下眼眸,咬住下唇,聲音輕柔卻堅定。)為什么是我?
團子你才多大年紀,就這副模樣。少年人就該憑心而動。至于原因,時機成熟之時,你自然會明白。
白芷(眼神堅定,語氣決絕。)好!
“好”字剛出口,眼前一黑,便失去了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