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原本打算在黑暗之中去追隨著光,直到我找到了比光更加耀眼的你。
這是太宰治做噩夢的第十五天了,最近這幾天,太宰治總是在反復(fù)地做著同一個噩夢。
“中也!別去!”太宰治伸出一只纏滿繃帶的手妄圖去抓住中原中也,卻依舊是徒勞無功。
“你現(xiàn)在的狀態(tài)開污濁就是必死無疑!”太宰治的瞳孔驟得一收縮,中樞神經(jīng)極度緊張,帶著腦袋亂搖,張開的手卻不知道去怎么抓住中原中也,只好虛無地在空中亂抓些縹緲的空氣。
恍惚之間,太宰治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年,那天整個天空都是將人壓抑得緩不過來的灰。
“別去!織田作——”
滂沱大雨傾盆而下,太宰治沒敢把聲音放太大。他一邊擔(dān)心著織田作之助會聽不到他的呼喚,一邊卻又被這黑壓壓的云層壓抑得喘不過氣,放不出聲。
先是安吾,再是織田作。現(xiàn)在又是……
太宰治醒了,中島敦見到太宰治做噩夢已經(jīng)是習(xí)以為常,并沒有多大反應(yīng),只是繼續(xù)干著手頭工作,所有人都忙得不可開交。
但如果要說中島敦不奇怪太宰治為何會變成這樣那是不可能的,他自然想知道。是什么讓一個連面對死亡都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太宰先生如此驚慌失措。
也就只有太宰治一個人敢在上班的時候打盹兒,卻不會被說教。高強度的工作下連續(xù)十幾天沒休息好,他實在是太累了。
太宰治直起身子來在座位上坐著,就如在夢中的他一樣, 瞳孔收縮,只是額頭上多了幾滴汗珠,頭一陣一陣漲得疼。太宰治扶著額,努力得使自己從剛才極度緊張的環(huán)境里解脫出來。
太宰治想,如果是他,現(xiàn)在會不會說一句:“混蛋!工作時為什么總是跑毛!”爾后一邊幫自己干著工作一邊給他訓(xùn)話。
而太宰治自己呢,估計就是站在一旁看著他笑,一點都不忍心打擾他,還會應(yīng)和著他:“嗯嗯!”“是呀中也!”“好嘛!”“你說的,自然對?!?/p>
想著想著,太宰治走出了武裝偵探社的門。他實在太渴望去外面呼吸新鮮空氣了,最近的噩夢壓得他實在是悶得慌。不論是肢體的疼痛還是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壓抑,他現(xiàn)在簡直矛盾得就像處于一個真空環(huán)境,失重后就快要窒息。
走在路上,太宰治不敢去看別人的臉。他甚至不敢到人多的地方去,對于他來說,熱鬧的地方,門背后的地方,就像但丁《神曲》里描寫地獄那般的令人作嘔且恐怖凌人。
他只好把手插到衣兜里,不緊不慢地裝作和平時一樣往前走,時而閉上眼睛時而睜開,盡力去尋找一個他熟悉的面孔。很遺憾的是,他沒有找到。
沿著他熟悉的小道,太宰治走回了自己家。他沒有注意到青青的草,沒有注意到樹葉上折射出彩虹的晨露,更沒有注意到樹的枝丫成雙成對的鳥。太宰治的世界里,似乎只有硌腳的石子,被他一腳踩死的螞蟻,和樹下由于多雨天氣而長出的毒蘑菇。
推開門,太宰治第一反應(yīng)并不是先打開燈,而是找到了一個合適的角落,埋著頭在里面蹲了下去。爾后卻又覺得有什么地方很別扭,于是他站起身來去拉上了窗簾,使陽光全部都進不到屋子里來。
這時候,就是太宰治完全放下了所有皮囊。最軟弱,最真實,最不堪一擊的一面。太宰治這個時候并不希望有人來打擾到他,就只想一個人默默地,在最安靜的角落里待著,思考一些與他這個年齡并不相符的東西。
或者說?活下去的意義?
或者在暗處,膽怯地做一只茍延殘喘的爛泥蟲又是什么樣的一種感覺。
這世間是真的沒有什么東西能填補他的孤獨,他只是一個頭腦過于聰明的孩子罷了。聰明到似乎真的看透了世間百態(tài),世態(tài)炎涼,覺得人活著沒有什么意思,更沒有什么價值了,所以他向往著自己未知的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