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早,蕭泠與上官飛云正用早膳,外頭龔居一來拜見,蕭泠聽說他從昨晚開始就在審那四個侍衛(wèi),一夜沒合眼,也沒吃早飯,就讓他坐下來一同吃,龔居一謝過。
蕭泠笑說:“龔大人嘔心瀝血,可要小心身體,別累壞了!”
龔居一一聽受寵若驚,忙謝了恩,又說了一大堆什么:朝廷命官,食君之祿,為君辦事,以審一兩案子,為報圣上隆恩,實不足以邀功!龔居一嘴上雖說不邀功,可字字句句皆含了邀功之意。
這類話上官飛云在官場上聽得多了,也頗不以為意,就問他:“龔大人既審了一夜,可見也該審出不少來龍去脈了!”
上官飛云在京城中也聽說過關(guān)于龔居一的一些事跡:知他胸?zé)o點墨,又好阿諛奉承,不過憑岳父鄭敏希大學(xué)士在朝廷中的關(guān)系,才得了個知府的位子。自上任以來,他就如一方霸主般在揚州城內(nèi)作威作福,不僅巧立名目旁征雜稅,還公然標(biāo)價出售官爵,弄得民不聊生,怨聲載道!可朝中諸官官官相護,又頗畏懼鄭學(xué)士的淫威,都不敢將龔居一的行為奏知圣上,龔居一也就越發(fā)無法無天。上官飛云兩袖清風(fēng),向來看不慣鄭敏希與龔居一一干人等的所作所為,也不愿與他們同流合污,他雖膽識超群,見解過人,卻為官三十年也只得屈居兵部尚書鄭官琪,即朕大學(xué)士的兒子之下,做一個兵部侍郎。上官飛云曾因不滿上本天聽,可蕭浪對鄭敏希也頗為頭痛,鄭敏希在朝中黨羽眾多,又分布各部門機要,盤根錯節(jié),若動了鄭敏希一人,必定就要牽涉到千百之眾,欲一朝扳倒一生長了幾十年的大樹尚且不易,更何況官場遠比大樹錯綜復(fù)雜得多!
龔居一不學(xué)無術(shù),自沒聽出上官飛云嘲他的意思來,只因這關(guān)系李欽差的生命安危,他也不敢亂夸??冢缓美侠蠈崒嵰詧A滑的口吻答:“王爺,上官大人,下官從昨夜審到今早,的確審出了一些眉目,不過案子復(fù)雜,似另有隱情,且這案子還關(guān)系到欽差大人的安危,故微臣也不敢胡亂斷案,妄加定奪,還須等進一步審理?!?/p>
上官飛云心知他說的是借口,只一冷哼:“蓄意謀害朝廷欽差大臣,還能有什么隱情?”
龔居一沉聲:“下官以為,謀害李大人的賊人另有其人?!?/p>
上官飛云皺眉:“怎又會另有其人?你可有憑證?”
其實龔居一方才說“另有其人”不過因為平時與天下會有諸多過節(jié),就欲趁此機會將這罪名也加到天下會的頭上,眼下見上官飛云逼問,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只好支支吾吾說:“下官的感覺告訴下官,另有其人?!?/p>
上官飛云一聽怒火沖天:“為官斷案,重要的是講一個證據(jù),你無憑無據(jù),就說感覺!你以為自己是天皇老子?感覺也能當(dāng)真?”
龔居一見上官飛云發(fā)怒,嚇得忙從凳子上站起來,跪在地上:“其實,下官也并非只是感覺如此,當(dāng)時在場之人眾多,下官以為,寧可勞心勞力多審幾個人,也不可令一條魚漏網(wǎng)!請王爺,上官大人明鑒!”邊說往蕭泠望去,眼中流出懇求之色。
蕭泠何曾經(jīng)歷過官場上的爾虞我詐?見到龔居一的“鱷魚眼淚”不知真假,只以為他真?zhèn)€情真意切,豈知他是辦事不力,為求自保才這么說!又憶起昨日那一塊天下會的銅牌,就對上官飛云說:“上官大人,本王認為龔大人說的也有道理,大人可還記得昨日的虎牌?”
上官飛云點頭:“怎會不記得?”忽地恍然大悟:
“王爺?shù)囊馑际?,暗算李大人的賊人也是天下會的!”頓了頓:
“可衙門的侍衛(wèi),又怎會成了天下會的人?”問龔居一:
“龔大人,你手下的人是否可靠?”
蕭泠的話本應(yīng)該正中龔居一下懷,可給上官飛云這么一問,卻成了手下居然也有變成天下會會徒的可能,頓時嚇了一大跳,忙答:“上官大人,這怎么可能?下官手下的人,全是千篩萬選的,怎可能與那什么天下會有牽連?”
上官飛云冷笑:“龔大人,話切勿說得太過絕對!”
蕭泠在一旁默不作聲,其實從昨夜開始,一個問題就一直縈繞在他腦中:既然蒙了面去刺殺朝廷欽差,便是非同小可,怎能隨身帶任何可能暴露身份的東西?還“一不小心”落在案發(fā)現(xiàn)場,且上面還明明白白寫明了身份,生怕別人不知似的,若非那刺客太過愚笨“此地?zé)o銀三百兩”,就分明有人栽贓!可為何那刺客要栽贓,又為何偏偏要栽給天下會?莫非他與天下會有仇?這確實有可能。江湖上門派眾多,因為一些利益爭奪,也可能結(jié)下不共戴天的仇怨。若真是栽贓,這手段也太過卑鄙了,居然欲借朝廷之手除去自己的“眼中釘肉中刺”!
思至此,外頭進來一個仆從,對龔居一報告:
“知府大人,西門大老爺要見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