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山的環(huán)境對普通人來說很難熬，但是對以此為生的當?shù)叵驅(qū)Ш途艐雭碚f就完全不是問題了。

深山廟宇散發(fā)著藏香和雪的清冽，伴隨著轉(zhuǎn)經(jīng)輪滾動的聲音和誦經(jīng)聲，九嬰看見了寺廟里面的三個火盆。

她望著這座并不宏大的寺廟看了好一會才邁步進去，寺廟中的僧人有些意外居然會有人特意找到這邊來。

虔誠的朝圣者大多數(shù)去了布達拉宮，喜歡冒險的旅游者也會選擇珠穆朗瑪峰，他們幾乎就沒有見過主動找到這邊來的游客，還是女客。

僧人們猶豫了一會，還是由一個上了年紀的僧人上前問話:“請問——”

“我找人?！本艐肓昧艘话颜谧⊙劬Φ念^發(fā)，露出一個笑臉，“我也不知道我要找誰，不過我找人?！?/p>

僧人:……

寺廟中有很多事情是口口相傳下來的，特別是一些具有禪意和深意的故事。

這座寺廟的上師聽說了這件事情，臉上的表情當時就變得有些奇怪了。

現(xiàn)在的上師并不是當年見過張起靈的那一位，但當年那個找人又不知道找誰的年輕人的故事很顯然傳流了下來。

九嬰站在院子里一座石頭雕像的前面，看著那一座酷似張起靈的雕像，她很想點一支煙。

考慮到這是佛門清凈地，她止住了這個不大尊敬的想法。

身上穿著藍袍的藏人走到她身側(cè)，看著那座石像:“你是來找他的？”

九嬰沒有回答，藍袍藏人自顧自說道:“你來晚了，他找到了那個要找的人，已經(jīng)走很久了。”

九嬰還是沒有理他。

一位小喇嘛看見了他們，上前問道:“您來了，是例行檢修嗎？”

藍袍藏人點點頭:“上師讓我來的，主殿有些漏了。”

“他來找誰？”九嬰望著石像，沒頭沒腦地問了一句。

“一個很漂亮的女人?！彼{袍藏人看了她一眼，搖搖頭，“一個很偉大的女人?！?/p>

九嬰下意識去摸口袋，又硬生生忍住了掏煙的動作。

習慣真的是很可怕的事情，會在潛移默化中改變一個人。

“他會記得他找到過那個人嗎？”九嬰口中呼出一團白氣，“他的記性不好?！?/p>

藍袍藏人輕輕地笑了一下:“相遇和遺忘都是人生中的一部分?！?/p>

可是遺忘也很可怕啊……

九嬰干脆食指一勾鼻梁摘了墨鏡，看著雪山陽光放空眼神，低聲道:“小朋友找不到家長會害怕的。”

藍袍藏人看見了她的眼睛，有些詫異。

聽清楚九嬰的話之后，詫異中更多了些疑惑。

“有沒有人說過這里的雪和長白有點像？”九嬰問一個在小喇嘛聽來很莫名其妙的問題。

藍袍藏人順著九嬰的視線方向看去，入目的只有刺目的陽光。

他被陽光晃了眼睛，下意識瞇眼偏頭，正對上不知什么時候側(cè)目看他的九嬰。

那雙異瞳在最干凈的地方被最直接的陽光照射，展現(xiàn)出來的色彩剔透明亮到藍袍藏人無端聯(lián)想到西方七寶①。

那雙眼睛光是看上去和西方七寶沒什么相似，但帶給藍袍藏人的感覺卻有些相通。

那是一種很難言說的感覺，是人寄托在死物上、很難擁有的感覺……

“這里和長白一點都不像?！本艐氚涯R戴回臉上，“如果這里還算他半個家的話，長白又算什么呢?！?/p>

她毫不猶豫地轉(zhuǎn)身往廟宇外走去:“我要找的人找到了，再見。”

小喇嘛不明所以，納悶道:“真是奇怪的客人?！?/p>

藍袍藏人目送著九嬰消失在山門外，又重新看向眼前這座很像是一個人的石雕。

“她見過的死亡，可能比你見過的人都多?！?/p>

小喇嘛沉默著沒說什么，卻在心里默默反駁——他只是一個深山修行的小喇嘛，見過的人雙手都數(shù)的過來，如果人生閱歷豐富一些的話，多過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嘛。

藍袍藏人看得出小喇嘛沉默之下多少有些不服，他也沒有要解釋的意思。

比麻木更深的一層，就是淡然，對于一切的淡然。

那種淡然他只見過兩次，一次是那位相當高壽的達賴喇嘛離世前，另一次就是剛剛。

達賴喇嘛是活佛轉(zhuǎn)世，佛法修為高深，見過世間許多風浪也修得許多道理，他有那種淡然完全不意外。

只是剛剛那個女子，又是為什么……

作者菌①各部經(jīng)書所說七寶各不相同，藏傳佛教中的七寶為紅玉髓、蜜蠟、硨渠、珍珠、珊瑚、金、銀，稱為“西方七寶”，是供佛修行的最佳持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