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振英扶著樸宰范從酒肆搖搖晃晃走出來時(shí),大街上已經(jīng)萬籟俱寂,在酒精作用下發(fā)漲的太陽穴,被冷風(fēng)一吹,頭腦格外清爽。他仰頭看了看天空,有一道彎彎的月牙,像是漆黑的幕布被撕裂了一道口子,又像是某人狡黠的嘲笑。
彼時(shí)白露坐在車內(nèi),與Delia一起快速行駛在高架橋上,路兩旁鱗次櫛比的高樓,在黑夜里像是張牙舞爪的怪獸呼嘯而過,她們兩人,則像是一齊逃離怪獸魔爪的盟友,這種和諧的畫面,是白露幾天前想都不曾想的。
Delia掌控著方向盤,有一搭沒一搭地與白露聊著。
“他不想和我公開的?!?/p>
“你們怎么樣,已經(jīng)和我沒關(guān)系了?!?/p>
“是么?那你為什么來?”
白露沉默,對于Delia的咄咄逼問,她卻想起Seven來,對不想回答的問題,總是用“這世上很多問題是沒有辦法解釋的”的話來搪塞她。其實(shí)也不能算是不想回答,只是不知道如何回答,與其越因深度剖析而產(chǎn)生的更多誤會(huì),不如保持沉默。而此時(shí)的女人往往因男人的沉默而更加咄咄逼人。
此刻,白露才能明白他那時(shí)的心情,原來自己也曾如此討厭過。
“因?yàn)闆]辦法憎恨。”
Delia輕蔑地笑。
是憎恨自己和Seven在一起了么?這個(gè)連前女友都不是的人,有什么資格憎恨!心里憤恨地想,可話從口中問出,卻仍高度維持著一貫的清甜作風(fēng)。。
“白露,你有資格說憎恨么?”
白露更加沉默了。
這種消極的冷漠,著實(shí)讓Delia無法駕馭恬靜美好的界限,在瀕臨憤恨的臨界點(diǎn)努力克制。
“你接近Seven的原因,會(huì)有越來越多人知道?!?/p>
車窗的太陽膜,讓黑夜更加無邊無際,白露閉上眼睛,置身移動(dòng)的車廂內(nèi),一種盲人般無助的恐慌感,從心底油然而生。這是自離開Seven后,第一次真切的感受到,對于她自身以外的東西,是如此的無能為力。
“給我什么我就接受什么?!?/p>
“徹底地失去Seven也可以么?”
Delia步步緊逼。
“從未擁有,何談失去?”
在很久以前,白露還是天真地認(rèn)為只要自己努力就能把事情做好的年紀(jì),鄭振榮就告訴過白露,Seven是被天神眷顧的孩子,他告訴她,只要能待在Seven的身邊,別人夢寐以求的人氣、資源就會(huì)像探囊取物一樣輕而易舉的得到。
自此以后,黑夜與白晝就如同維持理所當(dāng)然的自然之道一樣顛倒。
白露轉(zhuǎn)過頭來問她。
“我們是一樣的人么?”
Delia沒有回答,她一路蜿蜒曲折,左曲右拐地把車子直徑開進(jìn)了停車場的最深處。
“白露,如果Seven真的死了,你不害怕么?”
“你害怕么?”
白露反問她。
“害怕!”Delia內(nèi)心坦誠,又不死心地追問,“你不害怕么?”
“有什么好害怕的,他死了,我就死了。”
Delia笑了,如釋重負(fù)一般。
慘白燈光下她的側(cè)臉,隱隱的有股甜調(diào)的草木香氣,消瘦的下巴和自然下垂的直發(fā),像是童話電影中清冷卓絕的精靈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