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九點的陽光射入房間,實木的辦公桌上映出一片柔光。月容天一動不動地坐在椅子上,看著桌后的校長一言不發(fā)地瀏覽他的檔案。
終于對面看起來還不算兇的中年男子抬起頭來,閱盡無數(shù)的眼睛直視他:“驅(qū)魔月家?”
月容天點頭,看似平靜的外表下是一顆狂跳的心。
校長輕輕將檔案放在桌面上,十指交叉,試探性地輕聲問道:“我聽說幾年前,驅(qū)魔月家本家集體死亡?”
月容天依舊是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心跳漸漸平復(fù)下來。
“本來你中途入學(xué),是不能錄取的,不過……”校長站起來,月容天也跟著站起來,“由于你是驅(qū)魔月家的人……檔案我收下了,明天直接到一年級甲班上課吧?!?/p>
月容天仍是一句話都沒說,轉(zhuǎn)身離開了校長辦公室。
在其他學(xué)生的目光中,他走出了學(xué)校,終于在沒有人的角落松了口氣,面癱臉一下打破。其實他根本沒有裝的那么高冷和鎮(zhèn)靜,他可緊張了。龍云遏雖然不是什么名牌,但也是小有名氣的法術(shù)學(xué)校,想在開學(xué)一個星期后輕易入學(xué),若不是有驅(qū)魔月家的身份,恐怕辦不到。
人生的前十幾年,他都是以普通人的身份生活。由于家人過早離世,他沒辦法接受來自家族的法術(shù)指導(dǎo),最多只能自己看看書籍,嘗試領(lǐng)悟。他與普通人一同在普通的學(xué)校上學(xué),搞得真的像個普通人一樣。
至于他那說出去也沒人信的驅(qū)魔家的身份,也只有最要好的朋友葉祁知道。
至于葉祁相信的原因……
手機響了,是葉祁打來的電話。月容天接起來,就聽葉祁清脆的嗓音在那頭道:“阿天,我后天就要開學(xué)了,明天就要出發(fā),下午陪我去鹿欄晴沙玩吧!——啊對了,你過了沒?。俊?/p>
月容天笑笑:“過了過了,下午陪你去。幾點?”
“一點半在車站等我,上次我們?nèi)ミ^的那個車站。掛了啊。”
“嗯?!痹氯萏斓戎?,直到葉祁歡快的嗓音消失,“嘟嘟”的忙音湮沒擴音器。
下午一點半,他準時出現(xiàn)在車站。
葉祁果然早就到了,正在看手機,一看他來了,高興地給他騰了位置。等月容天坐下,葉祁鎖屏,興奮道:“這次我一定要開卡丁車!”
“你執(zhí)念好深啊,我還以為你不敢出來了嘞……”
“怎么可能,要開學(xué)了,我總要浪一把,連我最想玩的卡丁車都沒開過,還算什么暑假!”葉祁一臉神往,義正言辭地說。
“幾路車看過沒?”
“看過了,下一班一點四十分到?!?/p>
坐上了公共汽車,經(jīng)過了漫長又無聊的路程,從樓宇到田野,月容天和葉祁都沒怎么交談,反而不約而同地被坐在前面的兩個大媽的談話吸引。
聽了一路陌生人的八卦,總算是到了目的地。向看門的大爺展示了自己的方言,得到了免門票進入的許可。月容天忍不住跟葉祁講起上次的事。
“你還記不記得上次端午節(jié),就去年我們來這里燒烤,結(jié)果回去的時候太晚了,門都關(guān)了?”
“記得,我們還是爬出來的?!比~祁一邊回話一邊東張西望,尋找小吃攤和卡丁車。
“那會兒我不是腳崴了剛好,不太敢跳,還是別的男生接住我的。我去,他還抱住我不肯撒手,說了兩遍才肯放下我……”
“他是不是對你有意思???”葉祁的目光鎖定了集裝箱改成的廁所。
“我是男的好嗎?”
兩個人邊走邊聊,不多時就到了卡丁車的租賃地,問了價錢,就挑了一輛紅色的上手。
葉祁坐在駕駛座上,聽完了管事大媽的講解,轉(zhuǎn)頭對月容天說:“我先開一會兒,待會兒你開?!?/p>
月容天沒有意見,在葉祁發(fā)動的時候自覺抓緊了鐵桿。
葉祁輕輕踩下油門,略打方向盤,繞過了供游人乘涼的陽傘,開到了空曠的場地。
嗚嗚的風(fēng)聲和發(fā)動機的轟鳴蓋過了一切,月容天甚至聽不見自己的聲音。他抓緊了座位旁的鐵管,頂著差點就能讓人窒息的風(fēng)對身邊一臉享受的好友大喊:“開!慢!點!”
“好好玩??!早該來玩的!”葉祁這樣回復(fù)他。
他開著卡丁車在沙灘上繞大圈,又開到了離海不遠的地方,海浪就在近處撲騰,幾個人在水淺沒腳的地方玩耍。雖然太陽有點毒,但月容天也慢慢覺出了趣味。轉(zhuǎn)彎的時候眼看就要撞上礁石,葉祁冷靜地將油門踩到底,堪堪避過,更是刺激得不行。
葉祁足足玩了一個鐘頭,兩個人下車吃了點東西,換月容天開。
月容天剛發(fā)動車子,腳板輕踩油門平緩起步,開上了空曠的沙灘,就聽后面?zhèn)鱽砹似嚨穆曇簟?/p>
他在開卡丁車不好回頭,葉祁眉心一皺,偏頭一看,頓時驚慌:“我靠,怎么又是他?他怎么連這里也能找過來?”
月容天把著方向盤回頭一看,這車型,這車牌,就連他也有點熟悉了。
“你看,我就知道他肯定會找過來……”
葉祁慌了:“別說那么多了,你開快點,我們甩掉他!”
“大哥你以為是跑車???我們開的是卡丁車,你想明白一點從了他得了,你看他那么喜歡你……”月容天緊張地握緊了方向盤,慢慢把油門踩到了底,打死方向盤,繞過了一條水溝。兩個人都被泥巴濺了滿身。
“我天,”葉祁手忙腳亂地拍著身上的泥點,“剛剛不能開慢點嗎?!”
“你自己叫我快的!”月容天根本分不出手來。
葉祁又回頭望了一眼:“他們要追上我們了!怎么辦?”
“簡單。一,你被他抓?。欢?,他把你抓住?!痹氯萏祜@得很冷靜,畢竟要被抓走的不是他。
葉祁差點抓狂:“我不要!”他環(huán)顧一周,指著旁邊一個小土坡道,“兩點鐘方向,你加大馬力沖上去,我們從那邊的門走!”
月容天瞟了一眼:“親,你覺得我們生還的幾率有多大?還是老老實實被他抓住吧!”
“叫你開就開!”葉祁不容分說搶過了方向盤,腳踩上月容天的腳背,間接踩死油門,在月容天的哇哇大叫中沖上了土坡。
但馬上車子就不動了,他們隨即反應(yīng)過來以卡丁車的動力是不可能沖到坡頂?shù)?。再這么僵持下去恐怕會翻車,葉祁將方向盤讓給月容天,月容天向左打死,在坡面上繞了一圈,下到了平地。
然后他們就陷入了車隊的包圍。
兩個人從卡丁車上跳下來,葉祁準備逃跑。最靠前的那輛車打開了門,伸出一條修長的腿。妖孽般的男子帶著邪痞的微笑向葉祁一步步走來,銀白的長發(fā)在海風(fēng)中飄散出形態(tài)完美的波浪,隱隱閃著藍光。
“小祁祁,跟我走?!彼斐鐾瑯有揲L的手,動作優(yōu)雅,白皙的皮膚與俊美的容顏讓人移不開眼睛。
可葉祁絲毫不吃這套,他抗拒地往月容天身后一躲,害怕又不情愿地瞪著對方:“我不走?!?/p>
男子的笑容慢慢擴大,看得葉祁膽戰(zhàn)心驚。長臂一伸,葉祁眼前一花,回過神來,已經(jīng)被扛在了肩上。
“我靠!玄羽涼你放我下來!你個變態(tài)!我不要跟你走!放我下來!”葉祁在玄羽涼肩上使勁掙扎,當(dāng)然沒有絲毫作用。高大的玄羽涼扛著相比之下嬌小的葉祁向車隊走去,不容分說把他塞進了后座,然后自己也鉆了進去,帶上了車門。隔著車子仿佛還能聽見里面激烈的反抗,不過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也不得而知了。
月容天平靜地看著車隊遠了,然后坐上了卡丁車,繞了一圈開了回去。
似乎有一點點落寞啊,不過他是個直男——雖說到目前為止葉祁也仍然是個直男——基佬撒的狗糧對他并沒有威力。
他還是真心希望葉祁接受玄羽涼的。
啊,至于葉祁愿意相信驅(qū)魔月家這種存在的原因……
玄羽涼是蛇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