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兩天度日如年,英語科目結(jié)束后,時鐘才重新飛快地行走。
畢業(yè)舞會定在隔天,恰逢我十八歲生日。前一晚,我在商場試衣間費力地鉆進(jìn)一條魚尾裙里時,接到了江丞的舞伴邀請短信。
那寥寥十余字,卻足以讓王俊凱洋洋得意:
王俊凱“除了桃花符,我也有功勞吧?”
舞會地點定在學(xué)校禮堂。開場前,他去更衣室?guī)臀彝党隽私┑男7?。這件普通校服的下擺果然缺了一顆備用紐扣。 結(jié)果正如我和王俊凱所料,我心里五味陳雜,不難過,似乎也并非高興。
但我們卻沒預(yù)料到,江丞會在這天策劃一場突如其來的表白。
舞會結(jié)束后,有人惡作劇地關(guān)掉了禮堂的燈。幸而王俊凱又偷偷帶了手機(jī),微弱的光亮恰好讓我隔著人海看見他微笑的臉。
但隨即,這光亮便被璀璨的燭光掩蓋。同學(xué)們在起哄聲中讓出一條路,幾個男生推著巨大的生日蛋糕走過來。而真正的男主角,抱著一個紙袋向我走來。
他走到我面前,紙袋里恰巧鉆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是我們一起救過的那只受傷的小奶貓!它靈活地轉(zhuǎn)動著琥珀似的眼睛,傷口似已經(jīng)痊愈,也長大了許多。皮毛油光水滑,小爪子一觸到我就興奮地?fù)现?/p>
江丞“這么快就畢業(yè)了,真可惜呢?!?/p>
江丞站在我面前,身上洗衣粉的清香是那樣熟悉。他把小貓從紙袋里抱出來,
江丞“小萌,我還想再陪你四年,好嗎?”
他真誠的眼睛,連帶著四周煽動的叫喊聲,都讓我無法思考。我在混亂中找尋王俊凱的身影,如同每次算不出物理題或是想不懂推理情節(jié)那般,出于懶惰或無解的依賴。
在尋找他的過程中,我突然記起很多年前的一件事。幼稚園放學(xué)后,我在王俊凱家吃晚飯,八點檔肥皂劇正在上演一場搶婚戲碼。阿姨突然開玩笑問:
王俊凱媽媽“長大以后,小宇和小萌結(jié)婚好不好?。俊?/p>
五歲的王俊凱很認(rèn)真地點點頭。
王俊凱“好啊?!?/p>
兒時的玩笑,想必他已全然忘記,抑或根本就從未當(dāng)真。因為此時此刻,已經(jīng)長大的他,識趣地退到陰影里,摁滅了手機(jī)屏幕的光。他的五官因此變得模糊,卻分明在臉上合成一個鼓勵的笑容。
似有刀子在我的心上劃過,很用力卻流不出血來,只有一刀一刀割裂的痛感。
靈山之行的試探孤注一擲,豈料換來的卻是覆水難收的殘局。事到如今,我也只能自作自受地吞咽后果。
十八歲的我也終于點頭,輕輕握住那只小奶貓的小爪子。
林萌萌“好啊?!?/p>
七月末出調(diào)檔結(jié)果,江丞穩(wěn)進(jìn)北京最好的大學(xué),我也被天津某大學(xué)錄取了。王俊凱則憑著自己的高考成績硬是考上了原本被保送的那所上海的大學(xué)。
依然是在這個暑假,我徹底失去了我整整十八年的鄰居。
王父幾年前就調(diào)動到上海工作了,如今王俊凱也考去了上海,一家人決定干脆搬往虹口居住。
王家搬走的那天,陽光很好。黃昏時王俊凱過來告別,送給我一個包裝盒:
王俊凱“遲來的生日禮物?!?/p>
我突然很想大哭一場,他卻像是完全沒發(fā)覺我的異常,湊在我面前仔細(xì)打量,還不忘再調(diào)侃最后一次:
王俊凱“可能真和那道符有關(guān)吧,江丞被下降頭了?從你身上我算是相信鬼神了?!?/p>
他笑著在我的腮上捏了一把:
王俊凱“我走以后你別餓著自己。其實你不胖,之前是我亂叫的。”
傍晚,任憑爸媽怎么勸,我就是不肯下樓去送行。汽車發(fā)動時,我拆開王俊凱送我的十八歲生日禮物,是一本被翻得很舊的書——東野圭吾的《嫌疑人×的獻(xiàn)身》,已經(jīng)是好幾年前的作品了。
我看過很多推理小說,唯獨不看東野圭吾的本格推理,王俊凱肯定知道。
不僅如此,由于難以搬運,王俊凱的書全都留在了老房子里,其中就有我送給他的所有推理小說——包括未拆封的《黎明之街》,以及我好不容易才痛下決心送他的《阿加莎·克里斯蒂全集》。
我想,一定是了,一定是了??這么多年的陪伴,他卻從未把我放在心上。
我忍了許久的眼淚,此刻終于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