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憐像三郎這樣的,應當會有很多姑娘喜歡吧
三郎那你又為什么覺得必然會有許多姑娘家喜歡我呢?
謝憐正要開口順著他答下去,忽然反應過來了,這小朋友竟是在想方設法引著自己直接開口夸他
無奈又好笑,不知該說什么好,揉了揉眉心
謝憐三郎啊
此時牛車已氣喘吁吁爬進了村子里,謝憐轉(zhuǎn)身,微一扶額,趕緊下了車
三郎也跳下了車,蓮墨則感覺對牛車有些戀戀不舍
謝憐三郎,你往哪里去?
三郎不知道。睡大街吧,或者找個山洞湊合也行
謝憐阿墨,你呢?
蓮墨我?
蓮墨不知道
蓮墨大概會去找棵樹吧,如果運氣好能找到個山洞什么的那就是再好不過了
謝憐你們這樣不行吧……
三郎沒辦法,我又沒地方去
蓮墨我不想回去成親,城里經(jīng)常會有一些父親的耳目,去城里一定會被抓回去的
三郎睨過來,又笑了兩聲
三郎多謝你給我算命了。承你吉言,后會有期
蓮墨嘿嘿,大哥哥再見了
謝憐見二人轉(zhuǎn)身欲走,趕忙說道
謝憐等等,你們?nèi)羰遣幌訔墸灰轿矣^里來?
三郎足下一頓,轉(zhuǎn)過半個身子
三郎可以嗎?
蓮墨真的嗎?
謝憐那屋子本來也不是我的,聽說以前就常有許多人在那里過夜
謝憐只是可能比你們想象的要簡陋多了,怕你們住不了
聽他這么說了,三郎這才轉(zhuǎn)過身來,沒有回答,而是走到謝憐面前,上身前傾,謝憐還沒弄明白他要干什么,只覺得兩人之間的距離忽然變得非常近,又有點招架不住
那少年又退了開來,他竟是順手就把謝憐扛回來的那一大包破銅爛鐵都拎了
三郎那就走吧
蓮墨三郎哥,等等我呀
墨蓮跟上三郎走了出去,謝憐待要追上,忽然想起那趕車的老大爺還躺在車上,當下折回去又是伸手一點,把人弄醒
謝憐今晚的事可千萬不要對別人說
路人老伯:是是是
板車上剩下的東西只有一卷席子了,謝憐把它背起,再回頭看,三郎已經(jīng)單手扛著那一大包亂七八糟的東西好蓮墨,悠悠地上了山坡
到了那座歪歪扭扭的菩薺觀前,三郎一低頭,撲哧一笑,似乎瞧見了什么有趣的東西
墨蓮也躲在一邊強忍笑意,不過終究是小孩子心性,還是笑了出來
蓮墨噗哈哈哈哈
三郎當即用拳頭砸了一下蓮墨的頭
三郎笑什么?有那么好笑嗎?
蓮墨不好笑不好笑,三郎哥我錯了
謝憐你們看,就是這樣,所以我方才說,你們可能住不慣
三郎挺好的
三郎說完還瞪了一眼蓮墨
菩薺觀原先的木門早已朽爛,謝憐把它拆了換上了簾子,上前撩起說道
謝憐進來吧
三郎便跟在他身后,進去了
蓮墨欸欸欸,你們等等我啊
蓮墨也緊跟著走了進去
這間小木屋里面的陳設一目了然,只有一條長方供桌,兩把小木凳,一只小蒲團,一個功德箱
謝憐接過三郎手里提的東西,把買回來的簽筒、香爐、紙筆等物擺上供桌,點起一支收破爛時人家順手塞的紅燭,屋子里霎時明亮起來,三郎隨手拿起簽筒,搖了搖,放下了
三郎所以,有床嗎?
謝憐轉(zhuǎn)過身,默默把背上那卷席子放了下來,遞給他看
蓮墨只有一張嗎?
蓮墨唔……等我一下
說完蓮墨就竄出了門
謝憐三郎,你若不介意,我們今晚可以擠一擠
三郎也行
過了一會兒,蓮墨竄了回來,還帶了一捆干草和一個薄毯子
蓮墨呼……累死我了
蓮墨哪個大娘真是個好人
蓮墨還送了我一條毯子
謝憐阿墨,你剛才干什么去了?
蓮墨買干草啊
蓮墨不然怎么做席子?
蓮墨大哥哥,我跟你說,那個賣我干草的大娘可好了,還給了我一條毯子
蓮墨不過……你們有人會做席子嗎?
三郎我會,給我吧
三郎鼓搗了一陣,一卷席子就做了出來
謝憐則拿了掃帚,把地又掃了一遍
蓮墨在觀內(nèi)望了一圈
蓮墨大哥哥,你這觀里,是不是少了點什么東西?
謝憐掃完了地,正蹲在地上鋪席子,聽了這話,邊鋪邊道
謝憐我想,除了信徒,應當再沒有什么少了的吧
蓮墨神像呢?
經(jīng)他提醒,謝憐這才猛地想起來,他居然當真忘掉了最重要的東西——神像!
沒有神像的觀,算什么觀?雖說是他本尊就在這里了,但總不能讓他每天自己坐到供臺上去吧
謝憐思索片刻
謝憐方才買了紙筆,明天我畫一幅畫像掛上去吧
三郎畫畫?我會啊,要幫忙嗎?
謝憐那就先謝過你了,不過,你怕是不會畫仙樂太子像吧
謝憐畢竟,他的畫像,幾乎全都在八百年前燒毀了,而無論如今幸存了多少,恐怕也沒有多少人看過
蓮墨我看過啊
蓮墨大哥哥你等一下
蓮墨在自己身上摸索半天,總算是找到了一張邊角有些磨損的紙
蓮墨大哥哥,你看是不是這個
蓮墨
蓮墨時間有些久了,顏色有點淡了
謝憐略感驚奇,鋪好了席子,直起身子
謝憐是,你怎么會有仙樂太子悅神時的畫像?
蓮墨之前閑著無聊,從我爹的書柜里找到的
謝憐對于這位仙樂太子,阿墨,三郎你們有什么看法?
三郎我覺得,君吾一定非常討厭他
謝憐為何你會這么覺得?
三郎不然為什么會把他貶下去兩次?
蓮墨我倒覺得,說不定是那個仙樂太子不喜歡君吾,專門犯錯讓他把自己貶下去呢
聞言,謝憐微微一笑,心想
謝憐(果然是小孩子想法)
他低了頭,一邊慢慢去解衣帶,一邊道
謝憐這個和討厭不討厭并沒有關(guān)系吧,世上有許多事都并不能簡單地用討厭和喜歡來解釋的
三郎哦
蓮墨這樣嗎?
謝憐轉(zhuǎn)過身,除去了白靴,又道
謝憐況且做錯了事就該接受懲罰,帝君只不過兩次都盡了職而已
三郎或許吧
謝憐這邊脫了外衣,疊好了準備放到供桌上,還想再說一點,一回頭,卻見三郎的目光凝落在他足上
這少年望的,是他右足腳踝上的一只黑色咒枷
第一道咒枷牢牢圈于頸項之間,第二道咒枷則緊緊縛于腳腕之上
這兩道咒枷,無論哪一道都鎖得不太是地方,而且無可遮擋
以往,若是旁人問起,謝憐一般都胡亂答說這是練功所需,但若是這三郎問起,怕是就沒那么好敷衍了
然而,三郎只是盯著他腳踝看了一陣,并未多言
那兩個少年也在他身邊乖乖躺下,和衣而臥,料想是不習慣在地上除衣而眠
謝憐休息吧
輕輕一吹,紅燭就此熄滅
次日清晨,謝憐睜開眼睛,三郎和蓮墨都沒躺在他旁邊,而抬頭一看,心頭一震,供桌上方,竟是掛著一幅畫像
這畫像,畫的乃是一名身著華服、戴黃金面具的男子,一手仗劍,一手執(zhí)花,筆力絕好,用色清絕艷絕,正是一副“仙樂太子悅神圖”
他看得怔了好一會兒,半晌才起身,穿好衣服,挑起簾子,三郎和蓮墨都在屋外,正倚在一片陰影里,三郎一邊將一把掃帚在手里轉(zhuǎn)著玩兒,一邊有一搭沒一搭的和蓮墨聊著天
這兩個少年似乎是當真都不大喜歡日光,他望天的那副神氣,像是在思考著該怎么把那太陽拽下來踩個稀巴爛一般
謝憐昨晚休息得可好?
三郎仍是靠在墻上,轉(zhuǎn)過頭來
三郎嗯,不錯
謝憐走過去,接了他手里的掃帚
謝憐三郎,觀里那畫像是你畫的?
三郎嗯
三郎昨天看了這小子拿出的畫像,試著畫了一下
謝憐畫的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