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縣長這才說:“皇甫鄉(xiāng)長,事情就這么擺著了,不用我多費口舌了吧?”
在場的人都明白了,這是要處理“漢陽造丟失事件”。皇甫南也不知道丁沖抓到了那些把柄,還想狡辯什么。丁沖撫摸著傷痕累累的王夫人,厲聲對皇甫南喝道:“你還想抵賴?我丁沖本是一介良民,你和丁龍保長,翻云覆雨,栽贓陷害我,冤枉我的母親,毒打我的余伯。你捫心想一想,你是我們的父母官,你在干什么?!”
皇甫南這是第一次看見丁沖。身材中等,雙目如電,僅看他的雙手手背,就知道是練家子。他捏著拳頭,每一個手指骨結(jié)都突出來了。不是多年練功,不可能這樣。
鄭縣長說:“張教官,你把案情以及推理陳述一遍。再讓各位證人陳述證詞?!?/p>
張教官陳述了一遍皇甫南和丁龍勾結(jié),假借漢陽造的事,陷害丁沖及其家人。各位證人都發(fā)言了。
鄭縣長說:“皇甫鄉(xiāng)長,現(xiàn)在是戰(zhàn)爭時期,按政府的戰(zhàn)時條例,我現(xiàn)在就可以對你就地正法。知道嗎?”
皇甫南嚇得臉色煞白,急忙說:“這些事,都是丁龍干的,與我無關哪!”
同樣被警察控制的丁龍翻著白眼說:“舅哥,你怎么要咬我一口?這件事哪一步不是我倆商量好的?”
鄭縣長說:“住嘴!丁龍會另行處理?,F(xiàn)在就看你皇甫鄉(xiāng)長怎么說?”
皇甫南低下頭說:“鄭縣長,老學長,我錯了。您大人大量,放我一條生路吧?!?/p>
鄭縣長說:“你求我沒用。你問苦主丁沖吧??此覆辉敢夥帕四?。”
丁沖說:“鄭縣長,謝謝您主持公道,還我清白?;矢︵l(xiāng)長和丁龍保長,雖然有錯,也還沒有弄出血案來,罪不至死。您就放他們一馬吧?!?/p>
鄭縣長說:“好。既然苦主丁沖先生既往不咎,我也就輕判輕處吧?!?/p>
他從衣袋里掏出一份判詞??磥硭缫呀?jīng)判決好了。鄭縣長開始念起來:“主犯丁龍、皇甫南,判處有期徒刑一年。皇甫南以職務減抵刑期,褫奪壯丁營上尉軍銜,不再領導壯丁營,鄉(xiāng)長一職保留,以觀后效。從犯陳敏教官,也是罪責不輕,監(jiān)守自盜,涉及軍械,性質(zhì)嚴重。由壯丁營督導員張思穎教官押送六戰(zhàn)區(qū)長官部處理。丁王氏、余老三,冤獄多日,由鄉(xiāng)公所出資療傷,鄉(xiāng)公所另行賠償每人一百塊大洋。……有不服判決的,請當場提出。”
丁龍扭動著身體喊道:“我不服!老子不服!”
鄭縣長說:“你不服?你講?!?/p>
丁龍說:“我是丁村保長,還是鄉(xiāng)保安隊隊副?;矢︵l(xiāng)長能以職務減抵刑期,我怎么不能?”
鄭縣長說:“看你像個人樣,怎么就是豬腦子?你的職務能跟皇甫鄉(xiāng)長相比?押走?!?/p>
丁龍心里不服,口里也不服。鬧了半天,誰都沒事,就他要坐牢。他被警察押著往外走,口里大叫:“老子不服!鄭桓武,你處事不公,你不得好死!你……”幾個警察揮起手中的短棒,砰砰幾下打在丁龍身上,丁龍才老實些。
事情處理完了。該走的人走了。警察押著丁沖上車等候。鄭縣長留下皇甫南、丁大仁,還有話說。他對丁大仁說:“老人家,我開始接到這個案子,異常氣憤,是打算來朱集殺人的。你說你兒子丁龍,干的那叫什么事?看到你年紀老了,我不想你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還有,我不能槍斃皇甫鄉(xiāng)長,綜合考量,就免除了你兒子的死罪。要不是苦主丁沖胸懷寬大,就算免除丁龍死罪,少不得要坐好幾年牢。他還罵我不得好死!你看看我早就寫好的判詞吧?!?/p>
丁大仁看過了判詞,上面寫著“丁龍就地正法”。他趕緊跪下來說:“鄭縣長大人大量,不跟那個畜生計較。老漢給您叩頭賠罪!”
丁大仁千恩萬謝,回去了。鄭縣長這才對皇甫南說:“賢弟呀,你是大學畢業(yè)的人才,身為一鄉(xiāng)父母官,要廣施仁政、造福一方才是啊。你怎么那么糊涂呢?你說,我今天這么判決,你服不服?說內(nèi)心話,要不是看在你我是燕京大學學友的份上,你今天,最起碼,剝奪一切職務了。……今后,希望你這個鄉(xiāng)長,好好干,不要給我出亂子。委員長很看重江漢平原這個糧倉的。出了亂子,委員長都知道。你不是上尉了,但壯丁營的后勤保障,你不要出幺蛾子。你記住,委員長都拿一只眼睛時時盯著這里呢?!?/p>
皇甫南一身冷汗,唯唯諾諾說:“多謝學長大仁大義。我一定謹記您的話,當好朱集鄉(xiāng)的鄉(xiāng)長?!?/p>
鄭縣長這才出門上車,走了?;矢δ蠜_著遠處汽車揚起的灰塵狠狠地吐了一口痰:“呸!人模狗樣的,你不過機會好些罷了。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