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來了一位新鄰居。
李鶴東沒在意,直到有一天和那位新鄰居遇上。
是她。
盡管十幾年沒見,他依然能一眼就看出來。
不過跟謝文金出來的還有一個男人。她送走那個男人后,才注意到對面的李鶴東。
謝文金快速地整理了下凌亂的旗袍和頭發(fā)。
她望著李鶴東:“鶴東,好久不見。你還記得我嗎?”她的臉上突然竄上了一抹若隱若現(xiàn)的紅暈。
“當(dāng)然,文金,好久不見?!?/p>
李鶴東趕著去做工,聊了兩句就離開了。
謝文金看著他的背影,遲遲沒有回神。
……
李鶴東聽胡同里幾個愛閑聊的女人說謝文金是“婊子”。
他以為只是幾個長舌婦在亂嚼舌根。
李鶴東總能碰見謝文金送男人出來,只不過,每一次的男人都不一樣。
他不相信。
謝文金知道,從那幾天李鶴東碰見有不同的男人從她門里出來后,他就已經(jīng)看不起她了。她也看不起自己。
李鶴東和謝文金對面站著。
謝文金倚著門框,合身的旗袍襯托出了她凹凸有致的身材。她長得很好看。
她也是這條胡同里唯一一個穿旗袍的女人。
“文金,我不信你做那樣的事?!?/p>
“……鶴東,你知道的,我早就沒得選了?!?/p>
謝文金轉(zhuǎn)過頭,不敢去看李鶴東。
對面關(guān)上了門。
她突然哭了。
她以為,她不會再哭了。
……
謝文金的母親是帶著她改嫁到這里的。
養(yǎng)父是個愛喝酒的賭鬼,不過平時對她和母親很好。但是在喝醉酒的時候愛打罵她和母親,好在這些都還能接受。
可惜母親命薄,嫁過來沒幾年就病死了。
而她的命,也是在母親下葬的那一晚就沒了選擇。
平時慈愛的養(yǎng)父好像換了一個人,在自己妻子下葬的那晚,強暴了自己的養(yǎng)女。
謝文金想逃走,她呼喊著,希望有人能救她,她很不幸,只等來了養(yǎng)父的惡行。
李鶴東住在謝文金家對門兒。
他在那天晚上聽到了謝文金喊叫聲,他沒太在意,以為對面的那個酒鬼又再發(fā)酒瘋??墒菂s覺得今天好像不一樣。
第二天,養(yǎng)父心情好,一早就出去賭錢了。李鶴東趁機偷偷進(jìn)了謝文金的家。
他沒想到會看到這樣的場景。
謝文金衣衫凌亂,臉上有層層疊疊的巴掌印,裸露出來的身體掛著青紫,衣服上沾著污穢物。
李鶴東當(dāng)時已經(jīng)十二歲了,生活在最底層的環(huán)境中,他對事物的了解遠(yuǎn)比同齡人要早。所以,他當(dāng)然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謝文金沒有任何動作,只是不停地留著淚。
李鶴東跑回家拿了哥哥平時給他受傷時擦的藥,他并不知道這藥管不管用,只是覺得給謝文金擦上會讓她好受些。他還帶了一碗早飯剩的粥。
他給謝文金擦藥的時候,她微微地掙扎了一下,剛給她喂了一口粥,對方卻突然抱住了他,把臉埋進(jìn)了他的懷里失聲痛哭。
李鶴東沒敢動,身體僵了一會兒,手輕輕的撫上了她的背。
那年,謝文金十四歲。
兩人的聯(lián)系就這樣漸漸密切了起來。
直到過了些時日,李鶴東又聽到了謝文金的喊叫聲,他剛想沖出門去救她,母親卻攔住了他。李鶴東的母親一向不愿意讓他去接近對面的那家人。
李鶴東好不容易擺脫了母親,卻沒來得及救謝文金,她家里只剩了養(yǎng)父一個人。
他一直在找她,卻從來沒有任何的消息。
自那以后,兩人便再沒見過面。
而這一別,就是十二年。
李鶴東喜歡謝文金,惦記了她十二年。
那天第一次再見面,李鶴東以為那個男人是謝文金的丈夫。
可見到了一個又一個男人從謝文金的房里出來后,他再也騙不了自己。
……
謝文金在十四歲時被養(yǎng)父強暴,也是在十四歲時被為了還賭債的養(yǎng)父賣進(jìn)了妓院。
她沒能再見到李鶴東。
妓院里的老鴇得知她已經(jīng)不是第一次了,以為是她偷了人,讓妓院損失了一筆錢,就重重地懲罰了她,并且讓她在第一天就接了客。
達(dá)官貴人,平民百姓,地痞流氓,她都不拒絕。
謝文金長得好,身材好,很快就成了妓院的頭牌。
她把原來扎著麻花辮的長發(fā)剪短了,還燙了頭,更是明艷動人。
許多人為了見她一擲千金,可她都不在乎。
她的心早已經(jīng)麻木了。
老鴇扣下了客人給謝文金的錢和首飾,她沒法贖身,也沒想過贖身。
后來一位有錢人家的老爺要把她贖出來納她為妾。她答應(yīng)了。
那位老爺不久就去世了,謝文金沒有難過,也沒有高興。
她以為以后的生活就是在府上混吃等死,沒想到府上的少爺卻沒想放過她。
那晚有人進(jìn)了她的房間上了她的床,她知道是誰,反抗著,那人卻給了她一巴掌,叫她“婊子”。
謝文金突然想起了養(yǎng)父強暴她的那個晚上,漸漸放棄了掙扎。
之后府上敗落,遣散了所有人。
原來的妓院不知道因為什么突然停業(yè)了,她無處可去,卻突然想到了回去,回到那條胡同。
養(yǎng)父在幾年前就被要債的打死了。謝文金聽說后很開心。
她住進(jìn)了房子,還遇到了李鶴東。
……
那天談話不了了之后,謝文金每天都會給李鶴東做早飯。
她以為李鶴東不會吃,沒想到他每次都會吃完,再把碗刷好放到謝文金家門口。
就這樣,日復(fù)一日。
謝文金不再接客賺錢了,她開始接一些給別人做衣服的活兒。
也又留起了長發(fā)。
李鶴東沒有看不起謝文金,那天什么都沒說就關(guān)了門是因為他有些不能接受,而后又十分心疼她。
他知道門口的早飯是謝文金送的,他非常高興。
謝文金每天都會起得早些買菜給李鶴東做飯。
她在回來的時候一個小孩兒撞到了她。她把孩子扶起來,摸了摸他的臉,笑著說:“快回家吧?!?/p>
她喜歡孩子,也想有一個自己的孩子,只不過在被賣進(jìn)妓院的第一天,就被灌了絕育的藥。
她不能有一個自己的孩子了。
路上,謝文金撞見了幾個附近的地痞流氓。他們攔住了她,問她一次多少錢。
她沒理他們,想要繞過去,卻被他們拽到了一個死胡同想要強上。
謝文金拼命的掙扎著,卻被一個人甩在了地上。
那幾個人一邊要扒她的衣服,一邊罵她“婊子”。
她突然想到了李鶴東。
她不想再做婊子了。
謝文金之后猛地一下撞上了墻,順著墻面滑了下來,在墻上留下了一道血印。
幾個地痞沒想到謝文金會這樣,慌張地跑了。
李鶴東沒等到今天的早飯,擔(dān)心謝文金出了事兒,就去敲了她家的門。但是沒有人。
他四處尋找,卻在謝文金平時回家的路上發(fā)現(xiàn)了掉在地上的菜。
他找到謝文金時,她已經(jīng)斷氣了。
李鶴東抱著謝文金回了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