倚劍峰下。
君祈看著茫茫白雪,思緒飄回從前——
那也是一年冬天,鵝毛似的大雪不要錢的下,在一個又低又矮的小山頭上,小小的他在冰天雪地里被師尊撿到。
那是一個仙氣飄飄的女道士,和眼前這個...在雪地里打滾的女瘋子絕對不是一個人!
“小徒兒,看招!”
君祈偏頭躲過這個看似沒有殺傷力實際也沒有殺傷力的雪球。
目光偏向滿身是雪還不亦樂乎的白洛,不禁扶了扶額。
“師傅,都玩了幾百年的雪了,能不能有一點大乘期道士該有的樣子?”
白洛站起身,抖了抖衣衫上的雪。
“你小子懂什么,那都是給別人裝的逼,看你林師叔,在人前拽的不要不要的,人后那就是一心智不全的巨嬰,天天拉著弟子做弱智游戲?!?/p>
...這么說別人壞話真的好嗎?
看了看君祈有些不太自然的臉色,挑了挑眉,“怎么,你也想陪林老頭掉掉智商?”
君祈搖了搖頭,云劍派的大能們似乎都是這種沒心沒肺的姿態(tài),和傳聞中的一點都不一樣。
白洛拍拍君祈的肩膀,“走吧,這快晌午了,師傅帶你下山吃點,不然被你許師叔逮住了,大過年還要給他當黑暗料理小白鼠?!?/p>
“好。”
————————————
“話說這云劍派的三位大能,那可是各懷絕技啊,雖然三位都是劍修,擅長的可大相徑庭。這三位,是師出同門,可誰知當年拜在虛空真人門下的可有四位呢!”
君祈坐在茶樓,對面坐著白洛。
此時白洛正看著窗外人來人往的大街,不知在思索什么。
“師傅?”
沒有回應。
“師傅——”
“啊...啊?”
白洛終于回過神,“何事?”
“師傅不是說出來吃飯的嗎?”
白洛看了看徒弟一臉幽怨的眼神,不禁有點尷尬。
“咳..咳,小二,上幾個招牌菜?!?/p>
“好嘞,客官您稍等—”
樓下的說書先生依舊在滔滔不絕著,“那一位被除名的,就是當年極負盛名的江景柯,傳聞是被妖女所惑,入了魔??!那一年,整個修真界都似被血洗了一遍。云劍派的三位,雖是萬般不舍,卻也無可奈何,師弟入了魔,同門情誼也抵不過天下蒼生,于是三人聯手,將魔頭擒拿,修真界才得以平靜。但是那魔頭到底死沒死,這就無從知曉了?!?/p>
臺下有人問道:“虛空真人呢?弟子入了魔,他難道就不管管嗎?”
說書先生露出一個深沉莫測的笑,“欲知后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
臺下又是一陣唏噓。
君祈看向師傅,欲言又止。
白洛皺了皺眉,“有什么想說的快說,不要弄這幅表情?!?/p>
“師傅,那說書先生說的都是真的嗎?當年師祖是收了四名弟子嗎?”
卻只見師傅悠哉悠哉端起一杯茶,輕描淡寫地說道:“你既說是說書先生說的,就是說給這些普通人聽的,那自然不能當真,當個樂子聽聽便好。”
“可是既然是故事,那便肯定有真有假,那說書先生說的可有真的呢?”
白洛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真想知道?”
“嗯嗯?!?/p>
“他說倚劍鋒上的清洛真人貌美如花是真的?!?/p>
...師傅你還能再自戀一點嗎?
可是表面上還要波瀾不驚?!笆菃幔课以趺从X得就這句是假的?!?/p>
“呵,小兔崽子你皮癢了是吧,藏書閣第六層的大門可以提前為你敞開了?!?/p>
臉上笑容一僵,“師傅我開玩笑呢,您老別當真?!?/p>
“嗯哼,誠意呢?”
“我?guī)煾登迓逭嫒碎]月羞花冰肌玉骨沉魚落雁國色天香眉目如畫眉清目秀,乃是修真界第一美人,師傅就大人不計小人過原諒弟子吧~ ”
不知是不是錯覺,君祈看到他夸師傅的時候白洛的眼角微微抽搐了一下。
“行,行了,大過年的為師不至于讓你天天背書?!?/p>
明明每年都能過節(jié),道士壽命都有幾百年,君祈也不知道為什么師傅每次過節(jié)都像普通人一樣正式。
也許是快要飛升了,這些大能們才這么幼稚,把每年都當最后一年過,在人間多留一些美好回憶。
“小徒兒,你說我們是不是越活越倒退了?”
聞聲,君祈回過頭,看向師尊。
“每一年都過得很折騰,和三歲小孩似的?!?/p>
君祈在回頭的剎那,好像在白洛的眼中,看到了悲哀和悵惘。
可是下一秒,白洛眼眸一轉,又流露出了往日的沒心沒肺,“我要是走了,小徒兒你會想我嗎?”
“怎么凈說不吉利的,師傅您還不老。”
“可是人終歸會走,無論道士還是普通人,總有壽元將至的時候,再不然就會飛升,怎么也說不來長長久久。”
“師傅,你是不是被奪舍了?說這么悲觀的話絕對不是我認識的師尊?!?/p>
話音剛落,頭上就被不輕不重的拍了下。
“走啦,隨心抒一下情不行???”
看著白洛的背影,君祈小聲喃喃道:“嗯?!?/p>
“去御靈谷看看林老頭的靈藥長好了沒,偷點來下酒?!?/p>
白洛召出一柄長劍,“小徒兒要一起嗎?”
看到這柄長劍,君祈眼皮跳了跳。
“不,不了,師傅您好好玩,弟子回峰給您溫壺酒。”
師傅和這柄劍就好似天生不和,每次御劍都要出些岔子。
看著白洛一臉興奮,君祈覺得她應該是忘了今天拿的哪把劍。
為師尊在心里默默點上一炷香,“弟子告退?!?/p>
白洛看著君祈的身影在天空中漸漸和云融為一體,最后消失。
“出來吧?!?/p>
“長老,回戰(zhàn)神殿嗎?”
搖了搖頭,“去附近山頭就可以?!?/p>
白洛的本命劍是時候煉化掉了。
山頭上————
“你放開我,孽障!”
“哦?”
白洛,哦不,應該說是江景柯,看著劍中的劍靈向他咆哮。
“你的主人早就死了,現在你也不過是茍延殘喘罷了,除了罵罵我,也無可奈何了吧?”
劍靈掙扎著,嘴上卻依舊是不依不饒:“哈哈哈,當年越空真是識人不清!怎的就叫你這個邪教遺孤當了弟子!”
“是啊......識人不清....呵....”
白洛眸光一斂,“你是她最后在這世間的遺物,今天之后再也不會有這個人了?!?/p>
片刻之后,這座不知名的山頭,傳出一聲慘叫,聲音撞在結界上,瞬時消散。
————山門
“吱吱!”
聞聲,君祈看向拽著他衣角不放的小貂。
那貂半個身子都直立起來,隨著他的走動被拖曳這前行。站都站不穩(wěn),兩只前爪卻死死的扒著。
“吱吱!”
君祈蹲下身子,把貂抱進懷里。
“不行,你昨天已經吃了不少糕點了,師尊吩咐今日誰都不許給你喂零食。”
貂眨巴眨巴眼,似是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看著貂哭(劃掉)裝的梨花帶雨,皺了皺眉,“白小傻,再眨也沒用,全倚劍鋒上下連打掃的粗使弟子都知道你是裝的,省省吧?!?/p>
傻**!老子當年可是戰(zhàn)神殿下威風凜凜的鎮(zhèn)派兇獸,長老叫我小傻就算了,你個愚蠢的人類跟著瞎叫什么!
白小傻呲著牙,一爪子拍向君祈。
“生氣了?”
沒搭理他的話,白小傻跑開幾步,似乎有想起了什么,頓下來,朝君祈翹了個尾巴,后爪在雪里刨了刨。
貂語:你個鱉孫爸爸不和你計較。
君祈:???
白小傻看著他蒙圈的表情,滿意的拍拍屁股,一溜煙竄進樹林里,不見了。
“吱吱吱吱吱吱!”
“白小傻,要用晚膳了你要跑哪去?”
君祈抬頭,卻只看見自家那不著調的師尊拎著張牙舞爪白小傻,從樹林上空飛出來。
夕陽西下,白洛背著光,看不清楚輪廓。那一瞬間,君祈突然覺得:師尊好黑啊。
逆光顯黑的白洛看著徒弟目不轉睛的看著她(?他)。
白洛:這波裝逼不錯,小徒兒都看傻了。
君祈:師尊以前有這么黑嗎?是不是我眼花了多看看。
夕陽之下,白洛看著君祈,君祈看著白洛。師徒之間的氣氛突然有那么億點點的微妙。
“咕~”白洛低頭,被揪住命運的后勃頸的白小傻看著白洛。
白小傻:大爺餓了你們瞪瞪瞪的瞪完沒有趕緊開飯!
君祈瞥了一眼白小傻,“師尊,林師叔許師叔他們已經等在主峰了,弟子來請您過去?!?/p>
“嗯。”白洛伸手拍了拍君祈,“你先去,為師把白小傻帶回倚劍鋒就來?!?/p>
說完,白洛就消失在樹林前。
瞬移就是方便,來去自如。遙遙望向倚劍鋒,被雪包裹的山峰隱逸在云層中,平白添了幾分若有若無的縹緲感。
瞥了一眼,便急匆匆御劍上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