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翟平日里都是在房里沐浴,可是她今日要去后山,一是因為自己許久沒碰過酒了去后山的藥泉泡一泡去一去酒氣,而是本來她近日來為了這許多事也弄得心力憔悴了許多,上貢給王莽的那些藥蠱雖然并沒有什么長生不死不老之藥效,但是還是費了她不少的心力,畢竟慕平在那,隨便糊弄是肯定糊弄不過去的。再加上還要分心對付蕭肅,雖說蕭肅并沒有給她找什么麻煩,但是老覺得這人時而靠譜時而不靠譜。
平日里她來泡藥浴都會問問慕玖和卉玉要不要一起,畢竟藥浴泡了對自己也是有利無害的,可是眼下慕玖不在族內,卉玉近日里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已經許久沒見到她了。就自己一個人來了。
這方藥浴池是祖上流傳下來的,因為是個天然的溫泉又經過祖上不斷地研究加入了不少的藥材,久而久之這個溫泉就自己變成了藥浴池,如果不加其他藥材光是這陳年累積的藥渣都是活血化瘀的好東西啊,在這里也可以好好的休息休息不受外界的打擾,慕翟尋了個舒適的位置靠著,看著頭頂閃耀的星星,又想起了那天蕭肅說的話。
“幼稚。”慕翟低聲說道。
慕翟去的時候依然是傍晚了,因為那時藥浴池的溫度是最宜人的,本就是夏日泡溫泉已經很奇怪了,但是扶溪這里四季的感受差別也不大,特別是夜晚偶然出門還能感到一絲絲涼意。
正當她想閉眼小憩一下的時候,忽然聽得遠處窸窸窣窣的聲音,她立馬警覺。本就敏感再加上也知道這種天氣要是誰在了藥浴池里第二天就算不傷風也得涼個幾天,她反應極快的抓起岸上的衣衫隨意的將自己裹了裹,可是是單薄的里衫又沾了水她不由得拉緊了一些,怕外衫被打濕都放得比較遠,她動作極輕的站起來因為鞋襪也在遠處,只能光腳輕輕地走在池邊,望向剛剛有動靜的草叢,出聲道:“誰?”
可是那邊并沒有回應,但是在草叢中的動靜并沒有減小,慕翟覆上自己無名指的蠱蟲,若再不現(xiàn)身她就要動用蠱蟲了,若是族人定然不會這么鬼鬼祟祟的,難不成是外面的人?
內里衣服早就被水浸濕了,頭發(fā)也是濕漉漉的,水一滴一滴的打在池邊木板上,本就是竹林中有一方藥浴池,夜晚的風吹得竹葉沙沙響還驚動了夜間休息的鳥兒,鳥兒展翅高飛的聲音引出了這個神秘來客,那個神秘來客慢慢的從草叢中走出來,每只腳都踩著粗糙的草木葉子踩得作響,它發(fā)出低嗚聲像是在警告慕翟,又像是在示威。
那是一只白額吊睛的白虎,身形雖然像是沒成年但是對于人類來說也是龐然大物了,嗚咽聲不斷像是餓極了又像是不滿這里有人類。
扶溪慕家本就在扶溪邊上的一座深山里,有些動物也不奇怪,雖然慕家人也會圈養(yǎng)家禽和農田勞作,偶爾也會去獵食一些野雞野鴨野兔之類的,不過不多,也是與這山間和平共處的模式吧。因為在深山,祖先早就研究出了一些防野獸的藥粉,慕家人會定期將這些東西撒在自家房屋周圍,畢竟人多又有祛除野獸的藥粉,所以這幾百年來還是沒受到什么大型野獸的攻擊。但是今日,怕是今日管理藥浴池的族人忘記了要在這周圍撒藥粉,才會引來這只白虎吧。這里遠離族群,人煙稀少,且又有水源,就讓這只白虎趁虛而入了。
慕翟看到白虎時并沒有害怕,雖然她也知道自己定然跟這龐然巨物沒有反抗的可能性的,但是害怕又有何用,除了增加自己的恐懼感沒有任何作用,她也算過了,跑是定然跑不過的。畢竟白虎四肢健碩又是在叢林中生活習慣了,要是不想一口被白虎咬死最好還是別跑,但是站著不動也不是辦法,不能等死。
不然試藥蠱?雖然藥蠱本就攻擊力不強,但是若是能爭取點時間她也許能跑掉。
白虎對不動的東西沒甚興趣,可是就在于慕翟的衣衫濕透,一直在往下滴水,動物的耳力都極好,又嗅到了不屬于這林間的藥香。動物特別是像白虎這種,面對不熟悉的外來物品除了一口咬死,別無他法。他一步一步的慢慢的走向慕翟,那就是林間之王的樂趣,一步步的走向自己的獵物,然后咬住一口一口吞掉。
慕翟已經慢慢釋放出蠱蟲了,可是畢竟是為了防人的蠱蟲也不知道對動物有沒有用,白虎見她沒什么動靜,一躍而起想咬住慕翟,慕翟眼疾手快的低聲瞅準落腳點,利落的滾到了衣衫處,她今日帶了一把匕首,本意是想將池邊的野草清理清理的,所以帶的也不是什么特別鋒利的匕首,不過目前除了它也沒其他東西自保了。
白虎撲了個空,轉過頭去又看到慕翟手持匕首帶著敵意的模樣,它雖然不懂人類的情緒,但是對于敵意還是很清楚的就能感受到,征服不服氣的獵物才是林間之王該做的事,它怒吼一聲,露出自己森森白牙前爪踩的實實的,像是一定要將眼前的獵物給撕碎才能證明它林間之王的地位一樣,慕翟心里清楚那些蠱蟲頂多能干擾白虎的判斷,延緩他的速度但是作用甚微,今日能不能活下去就全憑運氣了,她不能往族群跑,若是白虎失控了沖向了族群,那就會給族人帶來傷害,族人習武的不多,能制服一個健全的白虎的更沒人。要不今日就是她與這白虎魚死網破,要不就是想辦法傷了白虎,動物受了傷會找地方療傷應該也傷不了族人。
只是沒想到,沒死在慕平的設計下,今日可能先得把自己交待在了這里。
白虎向前了幾步,突的停下腳步低頭一直不停的搖頭,像是被什么東西控制了,慕翟知道了那是蠱蟲起了作用,蠱蟲應當是進了白虎的耳朵或者眼睛里,延緩了它的行動,慕翟知道就是現(xiàn)在,要不就是自己攻擊失敗被反殺,要不就是僥幸成功了,白虎吃痛逃跑,自己也能回去。
她反手握緊匕首,她不會武功,但是偶然見小玖練武時記了一些招式在心里,動作又敏捷,脫掉了那單薄又礙事的薄衫,就穿了個抹胸的里衣,扔了一顆石子到藥浴池里,白虎聽聲隨時閉著眼但是還是轉了轉頭,她眼見聲東擊西成功了,幾步上前,用盡了全身力氣將匕首刺進白虎的腳掌,干凈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世人都歌頌他們慕家人菩薩心腸,甚至傳聞說他們對路過的一只螞蟻都不忍心踩死,其實并不是,或者說是并不全是,在一些事情上,慕翟有著族人都不知道的狠厲和果斷,特別還是這種會威脅到族人生命的事情。
白虎本就被蠱蟲弄得雙眼疼痛,看不清東西,又被匕首刺穿爪子,對著天空怒吼一聲,被刺中的那個爪子一把拍起震落了那把匕首和瘦弱的慕翟,啪的一聲撞向了一旁的石頭,還好石頭還算光滑,慕翟只覺得后背疼,并未骨折,她吃痛的撐起身子看著已經被一系列動作激怒的白虎,起初白虎是想玩賞了獵物再慢慢吃掉,誰知道慕翟這一主動進攻激怒了白虎,白虎勉強睜開眼睛,看到了躺在石頭旁還不太能動彈的慕翟,它眼里充滿了血氣,被刺中的爪子還在流血,它一邊怒吼一邊靠近慕翟,鋒利的牙齒仿佛稍稍一用力就能咬碎慕翟的骨頭,慕翟已經痛得無法再站起來,眼看著這龐然大物靠近。
傷你一只爪子賠我一條命,雖然不劃算,但是也沒辦法了,慕翟緊閉著雙眼等待死亡的來臨。
可是等來的卻不是猛獸的一爪子致命一擊,而是聽到野獸低嗚的聲音,那是野獸疼痛極致的低嗚,慕翟借著月光漸漸瞧見白虎眼睛不知道何時被插進了一把長劍,白虎因為劇烈疼痛在水池邊上不停的打滾,發(fā)出陣陣嚎叫,慕翟撐起差點散架的身子,看見從轟然倒地的白虎身后慢慢走過來一身黑衣面無表情的蕭肅,手上還握著一把劍鞘,慕翟才看清白虎眼睛上的長劍是蕭肅的佩劍,因為她以往救人時也見過不少的劍客,大部分都會掛著一些代表身份地位的劍穗,唯獨蕭肅的劍,除去磨的鋒利的劍身還反射著一點點月光,其余全是深邃的黑色,劍柄花紋都是暗花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出來。跟他此時的裝束和表情倒是相得益彰。
慕翟本就是在沐浴,穿的就不多,現(xiàn)在更是穿的只是個抹胸里衣,蕭肅上前脫下自己的外袍給慕翟穿上,還順手系緊了領口處的繩子,他低聲道:“我們要趕快離開,等它疼痛過了獸性大發(fā)就走不了了?!?/p>
慕翟看著還在地上打滾的白虎,輕輕點頭,跟著蕭肅從后方盡快離開了。
也不知道跑了多久,這么一鬧,慕翟都不知道走到哪里來了,畢竟藥浴池在荒無人煙的竹林里,本就難尋,現(xiàn)在還不知道東南西北的跑出來更不知道到哪里了,好在今夜月色不錯還能給沒帶火折子的二人照個亮。
因為跑得匆忙,慕翟根本沒來得及穿鞋子,當時情況危急蕭肅也沒注意到,一路上都是草叢小路根本沒有平坦的路可走,慕翟早就被路上的野草樹枝割破了腳,但是她又是個疼了也不吭聲的人,二人跑的累了找到一方石頭才坐下來歇口氣。
雖然不知道為什么,但是總覺得蕭肅剛剛很是奇怪,口氣也跟平時不同。
“我瞧你那把劍應當也是上品,這么丟了不可惜嗎?”慕翟率先開口,不過又接到:“謝謝你救了我?!?/p>
蕭肅并沒轉身面無表情道:“難不成慕族長覺得一把長劍能比你的命重要?”
雖然不知道這隱約的怒氣是怎么回事兒,但是慕翟還是習慣道:“想著蕭公子用的應該都是極好的,怕我賠不起。”本意不是想這么說的,可是不知道為什么慕翟就將這句話說出來了。
這句話才算是徹底點燃了蕭肅,他甚少生氣,因為總覺得這世上生氣是最浪費時間的事情,而且值得他生氣的事情也沒有多少,他轉過身還是努力壓住怒氣道:“慕族長只想說這個嗎?慕族長不跟我解釋解釋嗎?”
“解釋什么?”慕翟著實好奇。
“在長安城中就算是三歲孩童都知道有了危險要呼救,慕族長又為何遇到危險不大聲呼救?”蕭肅站起來看向慕翟,她因為剛剛跑的太急了又加上藥浴泡了許久,臉上又褪不去的紅暈,頭發(fā)已經干了一些雖然凌亂在月色下卻顯得十分動人。
慕翟本也想站起來不想這么像是被學堂夫子教訓的學童一般聽蕭肅說話,可是無奈腳擦傷了站不起來,她并不生氣蕭肅這教訓的口氣,只是滿臉疑惑道:“為何要呼救?從前不一直都是這樣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