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錯了嗎?”又是一鞭,狠狠地抽在張日山身上,劃破薄薄一層襯衫,在白皙的肌膚上帶出一條猙獰無比的血痕。張啟山的聲音中滿是怒氣,握著鞭子的手微微顫抖,顯然是氣極了。
“屬下……知錯……佛爺說的都對……”張日山疼的一句話都說不連貫了,眼前的景象其實已經(jīng)有些模糊了,他仍強(qiáng)撐著跪的端端正正。佛爺帶出來的兵,理當(dāng)如此。
張啟山心頭有些發(fā)軟,畢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兄弟,多少次沙場上摸爬滾打,生死相托??墒菑垎⑸降睦碇歉嬖V他,這一次,他不能手軟。只有讓他一次記住,以后才不會這么容易喪命。
“準(zhǔn)備好了嗎你就搞偷襲,還將顧二他們也帶上了?張日山你要送死就自己去死,死的早了還清凈,別連累我的親兵。顧二顧三他們又不知比你懂事多少,也就你有這個自以為是的本事。張日山我告訴你,你死了我還可以扶植顧二,又少生多少氣……”
張啟山嘴里恨恨地罵著,其實全然不知道自己罵出了些什么。手上的鞭子力道未減,抽在張日山身上,像是泄憤一般發(fā)泄著。
張日山身子卻是一顫,一個不穩(wěn)倒在地上。像是心中最后的信仰崩塌一般。伏在地上,全身都在顫抖,低低地喘息著掙了一下,似乎想要跪起來,但終究沒有成功。
“佛爺?!睆埲丈降偷偷亟辛艘宦暎坪跏窍胍f出些什么,但最后也只憋出了一句,屬下知錯。
張啟山還沒有反應(yīng)過來張日山為何會有如此反應(yīng),只當(dāng)他是傷的重了身上沒力氣,冷冷的哼了一聲,鞭子扔在他身上,轉(zhuǎn)身出門。
“張啟山!”一出門,映入張啟山眼簾的便是尹新月那圓圓可愛的臉?!爱吘故悄愕母惫?,死了心疼的人也是你自己,虧你罵的出來?!?/p>
張啟山?jīng)]有理會她小家子氣的說法,回道:“這次不讓他一次記住,下次還要犯。”又笑著望望尹新月,說:“還是尹小姐心疼了?”
“流氓頭子?!币略锣凉值亓R了一句,瞪了他一眼,拉起他的手,回房。
門內(nèi),張日山有些難受地笑了笑,是他真的很惹佛爺煩心吧。佛爺是那么好的人啊,無論是對尹小姐二爺八爺,還是對其他諸如顧二顧三那些親兵,雖不常笑,但也從未像對自己這樣動怒過。是怪自己太沒有自知之明,憑著和佛爺一起長大的情面賴在這個副官的位置上。
死咬著牙關(guān)站起來,想著佛爺明日還要辦公,張日山慢慢地挪到佛爺?shù)霓k公桌前,將佛爺剛剛發(fā)怒時砸到他面前的文件收拾撿起來,深深地吸著氣將那些文件碼成一摞擺好,又從地上將佛爺摔在他身上的鞭子撿起來,正想掛在墻上掛好,門卻咔嗒一響,是二月紅和齊鐵嘴進(jìn)來了。
張日山被嚇得不輕,連忙將鞭子折了兩折藏在身后,努力裝出一副沒事人的樣子。奈何他那凌亂得不成樣子的襯衫和攥得發(fā)白的指節(jié)是藏不住的。
“二爺,八爺?!睆埲丈揭а溃瑥?qiáng)笑著對二爺和八爺欠了欠身,牽扯到背上傷口,他險些喊出來,用力咬住自己的唇,生生又咽成了呻吟。
“日山,你這是……”二月紅是個敏銳的,一眼就看出來張日山的不對勁。
“二爺,怎么了?”張日山心頭涼了一下,但表面上還是裝的若無其事,他不愿讓別人覺得佛爺是苛刻不近人情的。
“副官是受了傷吧?”經(jīng)二月紅這么一提,齊八也反應(yīng)了過來?!澳樳@么白,最近又沒有什么戰(zhàn)爭,是不是佛爺又罰你了?”
張日山心知這兩位爺都是當(dāng)世無雙的,瞞是斷斷瞞不過去的,遂低了頭,輕輕點(diǎn)了點(diǎn),“是我自己做錯了事,還險些連累兄弟們,佛爺罰我,也是應(yīng)當(dāng)?shù)摹!?/p>
二月紅素知張日山秉淵持?jǐn)康男宰?,若不是傷的極深,斷斷不會讓人家看出端倪來的。他與張啟山相交多年,也深知張啟山的脾氣,只是可憐這副官,都這樣了還要顧及著張啟山。
“傷的很深吧?”齊八素來與張日山交好,此時也猜出了七七八八,難免有些心疼?!笆遣皇谴蛟诹吮成??轉(zhuǎn)過去我看看。
“八爺,我沒事……”張日山攥攥鞭子,緊咬著嘴唇,面上滿是不安?!胺馉斠彩切痛笳]罷了,何曾真下狠手呢……”
“那可未必,他大佛爺氣性上來了我們都未必能拉住?!倍录t嘆氣,輕輕拉過小副官的胳膊?!胺判?,佛爺?shù)男宰?,我們兄弟還不知道?還是怕你這倔強(qiáng)性子苦了自己。”
張日山默然,最終也只是任二月紅撩起了他背上的衣衫。一大片殷紅血跡尤未凝住,本應(yīng)白皙光滑的背上血痕交織,哪怕是二爺八爺見慣了那斗下幾多驚險命懸一線,也還是一時啞然無語。
“二爺,八爺,我沒有什么的!”小副官聽后面沒有了聲音,連忙開口?!胺馉斠仓皇菗?dān)心我和其他親兵,沒有……”
“嘎吱——”小副官話音未落,門卻被推開。小副官嚇了一跳,驀然回頭,卻正好撞上顧二同樣慌亂茫然的眼神。見張副官看向自己,顧二連忙惶惶然低頭,盡量用此刻能擠出的最正常的聲音道。
“二,二爺,八爺,佛爺叫您二位到客廳一敘……”顧二不敢抬頭,低頭默默盯著地磚的花紋,暗叫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該看的東西。
小副官微微向前一掙,纖白的襯衫從二月紅手中落下,恰到好處的覆蓋住那一片殷紅。再開口時,聲音已恢復(fù)了往日的溫涼好聽。
“二爺,八爺,請?!?/p>
二月紅和齊鐵嘴倒不覺有什么,互相讓著出了門。張副官也只是低頭撫平襯衫,把鞭子在門后掛好,低低地對顧二說晚間讓顧二代他值守一晚。
顧二惶惶然應(yīng)下,追著二月紅和齊八爺引路去了。張副官又將佛爺晚上要處理的軍事文件放在最上面整理好,這才慢慢往房間走去。
方才被佛爺打的時候滿心惶恐不覺得疼,又與二爺八爺交涉片刻,句句都要考慮護(hù)著佛爺,倒也沒著心在傷口上。這會子閑下來,反覺得傷口疼的厲害。
勉力撐著腰板回了臥房,張日山覺得腦子昏沉沉的不太清明,胡亂從柜子里翻出藥來敷上包好,起身時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zhuǎn),連忙坐下,緩了片刻才慢慢移到床上,脫了外套鞋襪用被子將自己裹成小小一團(tuán)。
“顧二?張日山呢?”
華燈初上,張啟山送走了二月紅和齊八爺,隨手接過身邊人遞來的茶水,不經(jīng)意般問道。與二爺八爺商談了些九門事務(wù),他的心情也比下午剛剛得知副官以身犯險時好了不少。
“張副官說他今日有些不舒服,讓我?guī)退狄煌戆唷!鳖櫠降走€是摸不準(zhǔn)佛爺?shù)南敕ǎ涣?xí)慣跟佛爺獨(dú)處一室?!澳覐埜惫儆惺??我這就去……”
“不舒服?嗐,不用了?!睆垎⑸綌r住了顧二,轉(zhuǎn)轉(zhuǎn)手中的茶杯,有些無奈地低笑?!斑€學(xué)會跟我鬧脾氣了,這小子……也罷,左右今晚沒事,姑且饒他休息一晚吧。”
“是?!鳖櫠^續(xù)默然侍立,腦中卻一遍遍反復(fù)播放著下午在佛爺書房里看到的那一幕——二爺撩起張副官的衣衫,張副官臉上染著一抹不正常的紅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