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有鳥,其名為鹓鶵,子知之乎?——題記
我姓惠,一個很少見的姓氏。
我的君王是一個很殘暴卻又很悲天憫人的人,與此同時,他也是我的夫君。我從未認為他是我的丈夫,也從未認為我可以留住他。
我現(xiàn)在的封號是清,賜居酒竹宮,地位也只是一個無名無份。
他姓洛,名冰河。從我見他的第一天起,我就知道他不喜歡我這個人。
因為我的行事風格十分逆來順受,因為我從不冷臉對他,因為我不是他的心上人??善@張臉,這張臉有七、八分像那人,他討厭我的性格,但他喜歡這張臉,所以我留在了宮中??晌乙矝]聽說他對他的心上人有多好啊。
直到,我偷偷穿酒竹宮里男裝出了酒竹宮,遇上了寧貴妃和皇后。對于寧皇貴妃我也是聽聞過的。據(jù)傳言說,寧皇貴妃與君主從小青梅竹馬,同門師姐弟。兩個人關系很好。在君主想娶寧皇貴妃的時候,現(xiàn)在對一切都淡漠的皇后娘娘使用計謀,才當了皇后。
可我見了寧皇貴妃和皇后,才發(fā)現(xiàn)傳言不可盡信。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慢慢散步,直到看見我。兩個人都愣住了,三個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覷,最后寧皇貴妃先開了口,一開口就帶著哭腔。
平日里兩個注重姿態(tài),身居高位的后宮妃嬪,看見我,反而是流淚了。平時溫溫柔柔的寧皇貴妃,好像要把心都嘔出來一樣,淚流滿面,帶了無盡的哀慟與委屈似的叫了一聲師尊。我驚慌失措,仿佛是被雷擊過一樣。還是柳皇后理智,她用了幾分鐘認清了我不是寧皇貴妃口中的人后,把我和寧皇貴妃又拖回酒竹宮。本來我是不樂意的,可誰叫人家是皇后啊,除了皇上之外最大的管事。
她叫我趕緊換下衣物,讓我別被洛冰河的手下看到了。寧皇貴妃在我換完衣物后,還是抽噎著?;寿F妃跟我絮絮叨叨地說了很多話。比如什么“對不起”“我錯了”,讓我記憶最深的就只有一句?!皫熥?,嬰嬰想回家。”
柳皇后反而直勾勾的看著她。叫人打了冷水,給寧皇貴妃醒醒神。
這么一醒神,寧皇貴妃反而認得人了,驚慌的問柳皇后她說錯什么話了。而我坐在那里,靜靜地什么也不說。
洛冰河知道這件事情后,倒沒有太大反應。寧嬰嬰接近我的時間多了起來??晌液芘滤皇且话愕呐?。她與洛冰河青梅竹馬,又怎會待我真心?我見她剛剛打殺了一個宮人,轉(zhuǎn)頭就親親熱熱的摟著我走了。
大約是個初秋的夜晚,洛冰河喝了很多酒,跑到我宮中的踏蓮池旁,彈了很多遍《長相思》。那天我不慎弄臟了衣物,寧皇貴妃那里有一件適合我穿的很是風雅的衣物,她便送我了。我很喜歡那件衣物,上面繡著竹葉,是她少女時代穿得衣物。我慢慢靠近喝多了的洛冰河,希望他不要再彈下去了,畢竟再彈下去我就睡不著了。
他看到我的時候愣了愣,低聲叫了句什么,我聽的不甚清晰,他卻笑了笑,那笑容我再往后百年也未見過。
后來他再也不來找我了。
酒竹宮換了主人,我住到冷宮去了,寧皇貴妃也不來找我玩了,她天天哭。柳皇后給我?guī)砹讼ⅲf是沈清秋回來了。
她說,我很像他。
我不語,很像嗎?
我毀了自己的容貌。去水牢當了名看守的宮人。
我第一次見到沈清秋。傳聞中說他無惡不作,燒殺搶掠是個大壞蛋,說他冷漠無情,丑陋如惡鬼??梢?,傳聞不可盡信。
他的確冷漠無情,但是待人有禮,容貌更是堪比傳說中的仙人。
我最后一次見他,我都快認不出來了。瘦骨伶仃,十指上沒了指甲,眼眶是兩個空洞。我有些害怕,但是想到他之前是那么有禮,還是小心翼翼的問一句。“沈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嗎?”
他無聲的笑了笑。
他說,他要見洛冰河。
我不敢怠慢,緊趕慢趕的去叫洛冰河。洛冰河好像很高興。
沈清秋讓洛冰河抱他,洛冰河以為他終于服軟了。一具健康有力的身子,小心翼翼的環(huán)上一具殘破不堪的身體。不算溫暖,反而讓我覺得冷極了。
銀色的殘劍穿破了兩具身體,斷劍名肅。是我第一次見到沈清秋,他就藏在身上的劍。
自此,我再未見過他們。
現(xiàn)在我也該死了。
是柳皇后送我最后一程。毒酒不算太苦,還有草木的香味。她問我,還有什么遺愿嗎?
我想,我很像他嗎?
我沒說出來。
我聽見我說,“我叫惠知秋?!?/p>
他賜我封號清的原因,是因為知秋,清秋。
我不想當別人。
我在失去意識的最后一刻,聽見了柳皇后她給我朗誦的詩文。是《惠子相梁》
“惠子相梁,莊子往見之?;蛑^惠子曰:“莊子來,欲代子相?!庇谑腔葑涌?,搜于國中三日三夜。莊子往見之,曰:“南方有鳥,其名為鹓鶵,子知之乎?夫鹓鶵發(fā)于南海,而飛于北海;非梧桐不止,非練實不食,非醴泉不飲。于是鴟得腐鼠,鹓鶵過之,仰而視之曰:‘嚇!’今子欲以子之梁國而嚇我邪?””
南方有鳥,其名為鹓鶵,子知之乎?子知之乎?子知之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