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魂歸(問君魂何在,可否為我歸)
魏無羨醒來的時候是躺在一片空地上,揉揉迷蒙的眼睛,看看四周,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我怎么幕天席地睡在這里?
‘魏嬰,在否?’,‘魏嬰,在否?’,‘魏嬰,在否?’
‘是誰在喊我?連個踏實覺都不讓睡,還有沒有天理了?’魏嬰想著,站起身往聲音來的地方走去。
看到藍忘機,有些許驚訝,問道:“藍湛,你怎么來了?”
隨著忘機琴發(fā)出魏無羨的一聲發(fā)問,藍湛眼睛猛然大睜,突的從地上站起,放在腿上的琴伴隨著一聲刺耳的‘錚’倒扣落地,藍忘機快步向前走了幾步,四處張望仿佛很激動,快要哭了的樣子。
頭發(fā)散亂,衣服臟污,兩眼血絲,腳步虛浮,從未看到過如此失態(tài)的藍忘機,魏無羨被嚇了一跳,趕忙上前道:“藍湛,你怎么了?”
說著就想伸手去扶藍忘機一把??墒鞘执┻^藍忘機的胳膊,并沒有觸碰到。
魏無羨驚訝的看著自己的手,然后看向藍忘機道:“我這是怎么了?”
這時才發(fā)現(xiàn)藍忘機仿佛沒有看到他,仍然焦急的東張西望。
“藍湛,藍湛,你聽到我說話了嘛?藍湛,你看不到我?”
看著藍忘機似乎忽然反映過來什么,轉(zhuǎn)身拾起地上的忘機琴,坐好,一手撫琴,又是那句‘魏嬰,在否?’
魏無羨愣了片刻,瞬間神思清明,想起金子軒死了,溫情死了,溫寧死了,師姐死了,溫家?guī)资诶先跻菜懒?,所有和他有關(guān)的人都死了,江澄帶領(lǐng)仙門百家來圍剿他,自己也已經(jīng)被百鬼反噬身死亂葬崗了,現(xiàn)在這個不過是個魂魄罷了,留在這世上還有何意義?去投胎吧,喝了孟婆湯,這一世所有的痛苦都不會再記得。
藍忘機見琴語無人應(yīng)答,有些焦急,再彈一次‘魏嬰,在否?’
又一次‘魏嬰,在否?’,又一次‘魏嬰,在否?’…
魏無羨被一聲一聲的琴語從回憶中拉回來,才想起藍忘機還在這里喊他,他想著真好,無論藍忘機喊他是為了什么,都不重要了,去投胎之前還能見一見這故人,無憾了。
在聽到又一次琴語后,回答:“藍湛,我在?!?/p>
藍忘機聽到這句回答,仿佛緊繃著的一根弦松了一般,長長的出了一口氣,稍稍穩(wěn)定情緒,接著問:“可安否?”
“…”魏無羨心想:安否?呵,經(jīng)歷這些如何能安?轉(zhuǎn)念也不回答藍忘機的問題,反問:“藍湛,你怎么在此?”
“…”因為聽你身死,不信,不甘,掛你,念你,抱著一絲希望想找到你。
可想到那日一句又一句的“滾”,話到嘴邊,卻只能說出一句:“我來尋你?!?/p>
“尋我?為何尋我?尋我這魔頭作甚?”魏無羨不太能理解。
“…”沉默了片刻,藍忘機自嘲的笑笑,明明是自己在問靈,這會反而被對方給問住了。
“魏嬰,跟我回云深不知處。”
“呵,藍湛,我都死了,你還要抓我回云深不知處,你真有恒心。”
“不是,魏嬰,不是抓你回去,我是想護你?!?/p>
“護我?哈哈,那我真是要謝謝你了?!?/p>
聽到這里藍忘機以為有轉(zhuǎn)回的余地,眼中剛剛升起一絲希望。
魏無羨話鋒一轉(zhuǎn)接著道:“可是不必了,活在這世上的時候已經(jīng)夠苦了,我不想死了還要記著這些痛苦,下地獄也罷,投胎入畜生道也罷,我現(xiàn)在只想去喝了那孟婆湯,忘了這一世所有過往?!?/p>
藍忘機不敢相信,急忙接道:“魏嬰,留下來,這世上你還有…”
魏無羨不等他彈完便打斷道:“藍湛,無論如何我都感謝這一生最后這一刻能有你送我,藍湛,別了?!?/p>
藍忘機一聽這話著急了,看也看不見,生怕魏無羨說完就直接走了,急忙彈琴道:“魏嬰,別走,你還有我。”
“…”魏無羨聽到這句沒明白藍忘機什么意思,愣在原地,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
藍忘機見無人作答,便又問:“魏嬰,在否?”
“…”“魏嬰,在否?你別走?!?/p>
“…”“魏嬰,在否?你別走?!?/p>
“…”“魏嬰,在否?你別走。”
一遍又一遍,直到“鐺”一聲,琴弦掙斷,滿手血痕,再也彈不出任何聲音,藍忘機吐出一口鮮血,一頭往前栽倒。
隨后聽到藍曦臣喊道:“忘機?!?/p>
從遠處飛身過來將藍忘機抱在懷里。
“兄長,魏嬰他走了,他不要我了?!币恍星鍦I流下,說完暈了過去。
一切發(fā)生的太突然,魏無羨這時才反應(yīng)過來,因為他的一瞬遲疑,藍忘機身上的變故。
跑上前去質(zhì)問藍曦臣,“澤蕪君,藍湛他怎么了?”可是藍曦臣聽不見。
只見藍曦臣收起忘機琴,撿起掉在地上的那段燒壞的發(fā)帶,抱起藍忘機轉(zhuǎn)身御劍要走。
魏無羨因這突然的變故也慌了神,認出藍曦臣手里握著的一段自己的發(fā)帶,沒時間考慮,轉(zhuǎn)身附魂在發(fā)帶上,緊隨而去。
藍曦臣一刻不停,御劍到云深不知處一處院落才停下,進去后將藍忘機背朝上放在塌上,這時,魏無羨從發(fā)帶上出來,才看到藍忘機背上的衣服全都用血染紅。
藍曦臣手抖著用剪刀剪開藍忘機后背的衣服,一條一條的傷痕全部裂開,鮮血直流,藍曦臣沖出去找藥。
魏無羨看著滿身戒鞭傷痕的藍忘機,大腦一片空白。
等到藍曦臣極其不雅正的沖進門來,魏無羨才回過神來,心里驚疑不定‘這是戒鞭?藍湛這是做了什么?一次罰了這么多戒鞭?然后還去亂葬崗找我?為了什么?’。
隨之又想起剛才藍湛的那句琴語“魏嬰,別走,你還有我。”
‘難道是因為我?拖著這樣的身體去找我,以為我要去投胎再也見不到我了,所以舊傷復(fù)發(fā)?’
“藍大哥,藍湛到底怎么了?”魏無羨想去拉藍曦臣的手弄明白怎么回事,可是他抓不到,藍曦臣也聽不見。
魏無羨著急無措,看到藍曦臣放在藍忘機枕頭旁邊的發(fā)帶,隨后附上去,心中默念咒訣,操控發(fā)帶從床上落了下來。
藍曦臣愣了一瞬才道:“是…魏嬰?”
魏無羨操控發(fā)帶立起來,跳回藍忘機旁邊,像人點頭一樣,發(fā)帶彎了彎。
藍曦臣瞬間反應(yīng)過來亂葬崗發(fā)生了什么,接著道:“之前在亂葬崗你跟忘機對話了?說你要走了?”
發(fā)帶又彎了彎。
“難怪忘機最后會說那樣的話。”
隨后嘆了一口氣接著說道:“萬幸,你沒走。否則你就是要了忘機的命啊?!?/p>
發(fā)帶向著藍忘機轉(zhuǎn)了個方向,輕輕碰了碰藍忘機的背,又轉(zhuǎn)回來對著藍曦臣。
“你是想問我,藍湛的傷怎么來的?”
發(fā)帶又彎了彎。
“唉,這個等忘機醒了讓他自己告訴你吧。”
轉(zhuǎn)而又有些責(zé)怪的語氣說道:“你只需知道這一切都是為了你,現(xiàn)在給忘機治傷要緊?!?/p>
然后那發(fā)帶似乎又彎了彎,落下,不再動了。
魏無羨從發(fā)帶上出來,站在一旁,看著藍曦臣給藍忘機止血,清理傷口,將裂開的爛痂清除,然后涂上傷藥,用一塊干凈的紗布蓋住背部,然后喂了藍忘機兩顆丹藥。端著一盆血水出去到了,又接了一盆清水進來,用干凈的帕子擰了一直給藍忘機擦拭額頭。
然后仿佛是對著空氣說話一般:“忘機,你快醒醒,魏公子的魂魄就在這里,他沒走,就在這里等你醒來,你快醒來好不好?你別嚇兄長?!?/p>
魏無羨到現(xiàn)在都一直處于懵逼的狀態(tài),這到底是發(fā)生了什么?藍忘機為什么會為了他受傷?
魏無羨呆立在旁邊,怎么都想不通眼前的情況,最后決定與藍忘機共情。
用手放至魏無羨額頭,默念咒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