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山一趟雖然沒有提高境界,但宋芷瑤之前一直停滯不前的繞指突然有了進(jìn)步,在山上點(diǎn)兔子一點(diǎn)一個準(zhǔn)。
這天在林間抓完兔子之后,宋芷瑤拎了一串回榕樹林,路上遇見被浮秦用藤條捆了的浮令。
“師叔,小師叔又犯什么事了?”宋芷瑤跑過去問道。
浮秦緊了緊藤條,“一個月的山道他還沒打掃,我正打算壓他過去,親自監(jiān)督?!?/p>
宋芷瑤會意,指了指手中的兔子串,“師叔忙完來觀霞臺吃兔子呀,今天的兔子挺肥的。”
“好啊好??!”浮令搶著喊道,“師兄咱別去掃地了,直接去吃兔子吧?!闭f著還給宋芷瑤使了個眼色。
宋芷瑤裝作沒看見,認(rèn)真地和他說道:“小師叔,干完活吃東西會比較香,你快去吧?!?/p>
氣得浮令差點(diǎn)沒背過去,一邊還被浮秦拖著往山道方向走去,宋芷瑤看著他掙扎的背影搖搖頭。遲早都要被罰,被浮秦盯著還算好的,萬一惹浮樺生氣親自作陪,那才有浮令受的。
宋芷瑤拎著兔子繼續(xù)往觀霞臺去,浮樺不在,只有紙琦在搭架子燒火,“二師兄,師父今天怎么了?一般不都是在外門烤兔子,還嫌棄煙火氣息?!?/p>
紙琦回以同樣迷茫的臉,“我也想知道啊,還讓我特意去砍了瀘樓師叔祖屋前的桂花樹,我差點(diǎn)沒被休荔師姐一劍劈死,她現(xiàn)在的劍氣可強(qiáng)了。”紙琦還特意扯了劃破的衣擺給她看,是休荔的靈力。
“你們兩,明天開始,都給我學(xué)星象學(xué)去?!泵骰副е欢哑科抗薰拮吡诉^來,語氣十分不悅。
宋芷瑤和紙琦無辜對視。
“星落?!泵骰傅?。
宋芷瑤想了想,連忙從乾坤袋中找出本書來打算翻找,明桓止住了她,無奈地嘆氣,“回去再學(xué)吧。真仙境的大修行者死后不再擁有肉身,不會進(jìn)入輪回,而是回歸天地,這個總該知道吧?”
二人點(diǎn)頭。
明桓接著道:“每當(dāng)有一位真仙回歸天地,空中便會多一顆星辰,這顆星辰會在空中維持到這位真仙的傳承消失,稱為星落。星落發(fā)生時,會擾亂周圍的星辰,形成各種奇觀,千年難遇,十分難得,甚至是天降機(jī)緣也未可知?!?/p>
“傳承消失啊.....看來星落是一件讓人悲傷的事。”宋芷瑤感嘆道。
“也未必,這要是我,如果后人將我的功法繼承得一塌糊涂,那我寧愿不要傳承?!奔堢?。
明桓將懷中的瓶瓶罐罐放在火堆旁一一安置好,將紙琦搭好的架子再固定了一遍,“悲不悲傷的,總與我們無關(guān),只要你們好好修煉別斷了立霞山的傳承便是?!?/p>
浮樺來到的時候,幾人還圍在火堆,或者該說木柴堆旁討論著星落之事,浮樺從背后敲了一下紙琦的頭,“聊什么這么開心,為師的兔子呢?”
幾人一驚,聊開心把正事給忘了。
宋芷瑤從身后拿了兔子串,尷尬地笑笑,“師父,兔子還在這......”
浮樺捋了捋自己的胡子,笑道:“這兔子還挺精神啊,知道該怎么做了嗎?”
三人:“知道了......”
這世上怎么會有喚夢這種東西呢?好不容易恢復(fù)的味覺又在三塊茶磚的熏陶下再次出走。
紙琦嘟嘴看向宋芷瑤,“小師妹,我懷疑我是被你連累了,在你來之前,喚夢都只有師父自己喝的,現(xiàn)在倒好,我和大師兄都得跟著遭罪?!?/p>
“啊?那我來之前師父都是怎么罰你們的?”
“一般都是綁上手腳扔下觀霞臺?!?/p>
宋芷瑤:“......我覺得還是喝喚夢比較好?!?/p>
浮樺免了宋芷瑤今日暮時的課程,師徒幾人一心一意等著兔子烤熟。
天快黑時,浮秦才帶著灰撲撲的浮令趕了過來,一來就板著臉和浮樺告狀:“師兄,我建議將浮令的打掃時間延長到兩個月,如果他再不老實(shí),就三個月?!?/p>
浮令被浮秦瞪得沒了脾氣,大概這一天折騰的夠嗆,沒再吱聲,只敢委屈巴巴地看著浮樺,眼角竟還擠出兩滴眼淚來。
“你是掌刑長老,這種事,你自己決定就好?!备鍢泛呛堑氐?。
浮令看他的嘴臉和白天的宋芷瑤一樣可惡,不愧是親師徒。
浮秦終于解了浮令身上的藤條放他自由,浮令腳下抹油般溜之大吉,紙琦在后面喊道:“小師叔你不一起看落星了?”
“不看不看??!”浮令的身形頃刻消失在將將來臨的夜色中。
“沒事,我在他身上下了禁制,他逃不出立霞山范圍,明日我再去將他捉回便是。”浮秦道。
不愧是掌刑長老,考慮事情果然周到。
浮秦坐到桌前自行倒了杯茶,師徒幾人安靜地看著他送入嘴中而后又一口噴出,眉頭擰成一團(tuán),“這誰泡的喚夢,是嫌這茶磚不夠貴嗎?”
宋芷瑤顫巍巍地舉起小手,“師叔,我泡的,師父用來罰我和兩位師兄。”
浮秦:“......”
幸好浮秦只是輕輕抿了一口,在品嘗烤兔子之前保住了自己的味覺,十分嫌棄地將茶壺推得極遠(yuǎn)。
星落的到來遠(yuǎn)比大家想象的要早,浮秦的手還未離開被推走的茶壺,夜空中有一顆星突然亮了起來,并且隨著它的明亮,周圍的星辰開始移位,逐漸偏離平時的位置,讓這顆星在夜空中明亮的更加孤單。
山林的蟲鳴在一瞬間消失殆盡,甚至連風(fēng)都不曾拂過一縷,安靜的仿佛整個世界,只剩下這顆星。
每個人都在凝神看著夜空,沒有誰注意到宋芷瑤在這一刻自動進(jìn)入了冥想狀態(tài)。
夜空在她的識海中被無限放大,大到除了那顆星,再無其他。
是陌生的星,卻又無比熟悉,很像第一次在觀霞臺冥想時醒來的感覺,只要她愿意,好像這個世界,就可以是她的。
宋芷瑤毫不猶豫地放松自身,任由神識與落星自由接觸和感知,自星上有靈力傳來匯入她的身體。落星氣韻微弱,便引了其它星光來,逐漸在落星與周圍之間牽起了一條條纖細(xì)的光路,點(diǎn)點(diǎn)的星光沿著光路匯集到落星,再聚到宋芷瑤身上。
空中的落星光芒更勝。
其他幾人終于察覺到宋芷瑤的異常,浮樺盯著緊閉雙眼的宋芷瑤,抬眸看了眼落星,對大家道:“以觀霞凝靈力注眼?!?/p>
眼前便是星光匯入宋芷瑤頭頂?shù)膱鼍啊?/p>
“傳承?”明桓問道。
據(jù)書中記載,確實(shí)有星在降落之時機(jī)緣巧合遇到合適之人,選擇將自身所有全部再次傳承下去,星也就此回掛天際,換句話說,就是沒落成。
猜測卻被浮樺否定,“單純引靈罷了。”
“仙界延續(xù)數(shù)萬年,只怕再也找不出這般大仙緣之人了?!备∏匮哉Z間絲毫不掩飾自己的艷羨,“天啟中境。”
紙琦試圖自行安慰,自己已是上境,不要和小師妹計較,還不等他將自己的羨慕之意壓下,又聽浮秦說道:“天啟上境?!?/p>
......
宋芷瑤醒來之時,對上四雙好奇的眼,有皺紋的和沒有皺紋的。她眨眨眼睛,一時沒有反應(yīng)過來。
“恭喜小師妹。”紙琦酸溜溜地道。
宋芷瑤:“???”
抬頭看了眼夜空,明亮的星已落,遷移的星辰已回歸原位,林間的蟲鳴依然擾人好夢,和山上平時的夜晚沒什么不同??疵媲暗乃娜藳]有挪開的意思,就連明桓都被浮樺按著頭不讓走,宋芷瑤不解的問道:“師父你們?yōu)槭裁匆@么看著我?二師兄又為什么要恭喜我?”
紙琦伸手將她的臉捏到變型,在被明桓打手前又飛快地收回,一臉無可救藥地看她,“小師妹,你是裝傻還是真傻?”
宋芷瑤揉揉被捏疼的臉,“我不傻?。俊?/p>
“不,你是真傻。”紙琦下了判斷。
星光匯聚的情景一瞬間回到了她的腦海,宋芷瑤又眨了眨眼睛,感受了一下身體里的靈力狀況,不敢相信地看向浮樺,“師父,我到天啟上境了!”
浮樺看她沒被星光燒傻,這才放心地松開按住明桓的手,往后退開幾步,“你個小丫頭,倒是成了這次星落的最大受益者。”宋芷瑤看向浮秦,后者一臉認(rèn)真,宋芷瑤這才確信浮樺和紙琦沒有在逗她,她自己的感知也沒有出錯,都是真的。
“還行,又離不知進(jìn)了一步?!备迨譂M意地拍了怕她的肩,賞了她一只烤得酥脆的兔腿。
宋芷瑤抽抽嘴角,真仙都還沒到,不知又是哪跟哪的事,兔腿也被她拒了回去,“師父,您和師叔留著吧,師兄我們?nèi)齻€暫時是無福消受了。”
這破境來得莫名其妙,讓宋芷瑤沒有一點(diǎn)真實(shí)感,紙琦嘲諷道;“那你一日天啟就有真實(shí)感了?”
宋芷瑤答道;“我之前本來就什么都不會,天啟初境就像是我的起點(diǎn),自然沒什么感覺,現(xiàn)在一下破了兩境,當(dāng)然沒有真實(shí)感?!?/p>
紙琦憤怒地離開,決定去找小九和季思桐,這種被天才秒殺的悲憤無力感,不能他一個人承擔(dān),得大家一起分享才對。
夜還長,浮樺趕了她離開,讓她自己去消化破境后的種種,自己高興地拿了棋盤出來按住浮秦不讓走,誓要和他大戰(zhàn)三百回合。
宋芷瑤往外走了一半發(fā)現(xiàn)明桓跟在她身后,她停住腳步轉(zhuǎn)身問道:“大師兄,怎么了?”
“你靈力不太穩(wěn),我不放心。”
宋芷瑤心里有些暖,明桓比那個不靠譜的師父好多了,不過她確實(shí)沒什么問題,“我沒事的,正打算去清湖,調(diào)息一會就能好?!?/p>
“我陪你?!?/p>
見他堅持,宋芷瑤不好再拒絕,二人一同去了清湖。
自上次在湖底被明桓的控水能力壓倒性虐到,歷練結(jié)束后宋芷瑤忍著對水的拒絕,強(qiáng)行泡在清湖里一個月,總算有了點(diǎn)進(jìn)步,至少能在紙琦壓制境界的情況下和他打個平手,這下好了,同境界下她有信心能碾壓紙琦。
宋芷瑤被自己的想法嚇到,自己的好勝心居然這么強(qiáng)的嗎?自己以前,是這樣的嗎?
在客棧和喬顏同住的晚上,喬顏趴在枕頭上和她說:“瑤兒,你和以前不一樣了?!?/p>
宋芷瑤問她怎么不一樣,自己從沒覺得有太大區(qū)別。
她說:“以前的你,就像養(yǎng)在籠中的金絲雀,精致美麗,會上躥下跳,讓人看了感覺活潑快樂,卻是永遠(yuǎn)只有這種感覺?,F(xiàn)在的你,離開了鳥籠,自由自在?!?/p>
自由是真的,在立霞山,就算她卷了褲腿到后山的溪中摸魚,看到的人也只會說:“小師妹,魚烤好留我一只!”但在天都,談不上謹(jǐn)小慎微,但她也不能隨心所欲,以前要在乎父親的官聲,后來要在乎顧銘往的名譽(yù)。
官家小姐的名字,齊王妃的頭銜,縱然顧銘往總讓她不用在意,又怎么可能真的過得輕松。
立霞山上的她,就只是宋芷瑤,僅此而已。
明桓看她心事重重的樣子,怕她身體有什么不適,忍不住問道:“瑤兒怎么了?”
宋芷瑤聞言一怔,隨即彎起了嘴角,“大師兄你還是第一次叫我的小名?!?/p>
明桓:“......不行嗎?”
“沒有沒有!”宋芷瑤極力否認(rèn),“只是有些不習(xí)慣?!?/p>
“小師妹。”明桓糾正道。
“大師兄你叫我瑤兒挺好的,不用改回來,真的!”宋芷瑤極力強(qiáng)調(diào),明桓沒吱聲,也不知道答沒答應(yīng),宋芷瑤連忙轉(zhuǎn)移話題,問出了方才的疑問:“大師兄,我和剛來時相比,有什么不一樣嗎?”
明桓想了想,認(rèn)真答道:“更像真實(shí)的你了。”
“能說的詳細(xì)點(diǎn)嗎?”
“不能。”
“......行?!彼诬片幉桓覐?qiáng)求明桓,畢竟站在清湖邊,她打不過。
“你過兩天去問紙琦吧,我不會描述?!?/p>
“為什么要過兩天?”
“他現(xiàn)在肯定不想理你。”
想想紙琦離開時氣急敗壞的樣子,宋芷瑤不好意思地摸了摸下巴,體內(nèi)原本有些不太安分的靈力,還未調(diào)息便已安靜下來,融入她的骨血,讓她穩(wěn)穩(wěn)地立在了天啟上境。
感受著她越來越平靜的靈力,明桓的嘴角在夜色中勾起一個不易察覺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