途遇趕到隕落之地的時候，沙幕頂端已經(jīng)塌了大塊，隱約露出后方棕褐色的天際。

　　一萬多年來，這是沙幕第一次遮不住后方的世界。

　　夫予焦急萬分，“王，我去找女媧大神?。　?/p>

　　途遇將他喝住，“不許去?。。　?/p>

　　彌周亦是拉住他，“你這時候去找大神，不是讓大神去死嗎？”復(fù)又轉(zhuǎn)向途遇，“王，沙幕如此也不可能瞞住大神，我去攔她。”

　　途遇頷首，眼中竟是從未有過的感激之意，夫予大為不解。

　　“殘月，你去找嵐歡?！?/p>

　　殘月來不及應(yīng)下，嵐歡的身形已在眼前，“不必了?！?/p>

　　嵐歡走過來與途遇并立看著坍塌的沙幕。

　　諸神隕落之后，女媧被途遇救下，妖界開始衰敗，女媧稍作休養(yǎng)做的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事，便是筑立起此間沙幕，隔開了妖界與隕落之地，且不論稍微阻礙妖界的衰敗速度，單是隕落之地的肅殺之意，就能要了當(dāng)時妖界生靈的性命。而后由途遇進(jìn)行維護(hù)修繕，保證沙幕的正常運(yùn)轉(zhuǎn)。

　　沙幕若是崩塌，妖界的毀滅就在須臾之間。

　　途遇救下女媧牽扯的因果，將妖界與隕落之地直接相連，如果沒有阻攔，神的結(jié)局，就是妖的結(jié)局。

　　“途遇，對不起。”

　　嵐歡將婆婆留下的詛咒告知與他，沒有避著身后的殘月他們。

　　“是我未曾察覺，如果能清除干凈點(diǎn)，也不會這樣。”

　　別說途遇對她寵溺，便是一向各種話多嫌棄的夫予，也對她生不出責(zé)怪的念頭，她是神，她只是想取回自己的神格，焦鶴的恨。本是源于妖界，而奴域變成今天的模樣，在場諸位可以說是功不可沒。

　　這幾百年間關(guān)押的不少人類，可都是他帶回的，誰能想到焦鶴能將奴域中的人與妖一起拉向最深的黑暗，再扣留下所有的牽扯與羈絆，積少成多，終成被蟻穴摧毀的千里之堤。

　　兜兜轉(zhuǎn)轉(zhuǎn)，誰又能怪誰？

　　途遇握住她的手放在胸口，“我從不怪你，本也不是你的錯?！?/p>

　　“不管是不是，總要救下妖界，剛剛看到彌周，是去攔女媧了吧？”

　　“嗯......”

　　女媧墜落時受了重傷，又傾盡全力構(gòu)筑沙幕，將養(yǎng)萬年也恢復(fù)不了當(dāng)初的力量，甚至隨著妖界一天一天虛弱下去，若是真的來了再修復(fù)了沙幕，只怕剩余的神力也會耗空。

　　嵐歡笑道：“我也是個神，相信我。這是你在乎的世界，我不會讓它有事?！?/p>

　　嵐歡說完就掙開他的手，踮腳在他紅艷的唇上輕輕點(diǎn)了一下，在途遇沒回過神之前拋出皎珠向著半空飛去。

　　坍塌的沙幕中一抹白色的身影分外突出，嵐歡周身綻開白色的光暈逐漸延伸到周邊，直到包裹住整片沙幕。皎珠繞著她飛快的轉(zhuǎn)動，牽扯出一道道水流攜裹著流沙竄向沙幕的缺口處，一層一層向上直到背后的棕褐色天際完全消失。

　　水流仍未停止，一道一道繼續(xù)填補(bǔ)著沙幕，從下到上將整片沙幕加了兩層厚度，妖界的震動感這才漸漸消失。

　　眾妖一直在仰頭看半空中的那道身影，高大圣潔，是從遠(yuǎn)古存活至今的真正的神明。

　　嵐歡身上的光暈越來越刺眼，幾乎沒法看清她在其中的動作，身形也在逐漸模糊，途遇隱約看到她回過頭對他笑了笑。

　　下一瞬間整個光暈爆開，強(qiáng)大的水波四散沖開，地上的流沙生生被沖出一道看不到底的深淵無法恢復(fù)，四周的荒山幾乎在瞬間被劈作碎石，木生急忙拉著途遇后退，發(fā)覺來不及后和夫予殘月一起站到了途遇身前結(jié)界試圖為他擋住。

　　途遇的動作更快反將他們護(hù)在身后，妖王的靈力肆意施展開來想要攔住水波沖擊。

　　水波卻在沖到他們面前時變得溫和，像是一片晨霧一般輕輕略過化為無形。

　　一切在瞬間歸于平靜，水波散去，光暈也消失，沙幕不僅修復(fù)完整，還更加堅固，除了他們所在位置的巨巖，其余均被摧毀。

　　半空中一顆珠子搖搖晃晃即將墜落，途遇飛出想要接住皎珠，卻有一雙手比他更快將皎珠奪走。

　　途遇側(cè)身飛回沒有反擊，來人是女媧。

　　“大神，嵐歡她......”

　　女媧沒有理他，或者說來不及理，手邊結(jié)印以皎珠為中心聚集著四周難以看清的小星子，途遇很快意識到她在做什么，來不及驚愕盡最大可能展開結(jié)界將這片區(qū)域牢牢圍住，幾乎是在他圍住的瞬間，他就感覺到有什么東西撞了上來，撞得他心里一疼。

　　殘月最快反應(yīng)過來，拉著木生和夫予一起將靈力注入途遇體內(nèi)。

　　途遇負(fù)責(zé)維護(hù)沙幕維護(hù)了萬年，一直處于舊傷未愈又添新傷的狀態(tài)，靈力的耗損幾乎從來沒有恢復(fù)完全過，這種事對外隱藏，他們卻是清楚，眼下鎖住這么大一片區(qū)域，該有多難。

　　再難途遇也要守護(hù)，不斷有星子撞上結(jié)界，途遇的心也跟著一抽一抽地疼痛，嘴角慢慢流出一道鮮紅，滴入他紫色的衣袍消失不見。

　　不知過了多久，女媧身形有些搖晃地落到巨石上，途遇這才撤了結(jié)界，擦去嘴角的鮮血。

　　女媧攤開手心，皎珠之中閃爍著微弱的光，匯成一個小小的人形。

　　途遇知道，那是嵐歡的靈魂，或者說，神魂。

　　他將嵐歡過于神化，卻忘了她還未融合皎珠取回她最初的神格，她說過的，皎珠分走了她九成的神力，她才能逃過神隕，只有一成神力的她如何對抗隕落之地的弒殺呢？

　　只有犧牲她自己。

　　“我再來晚一步，嵐歡便救不回來了?！迸畫z道。

　　彌周這才將將趕來，周身上下沒一塊好地，可見他為了攔住女媧盡了多大的力。

　　途遇神識已被抽空一般不知所措，甚至不敢去碰皎珠，生怕好不容易聚回的靈魂又被散去。

　　巨石之上安靜了許久，直到女媧的嘴角也流出一道鮮血，途遇明顯感覺到女媧周身縈繞的靈氣在須臾間散去了一半還多，聚回嵐歡的靈魂，并不容易。

　　途遇第一次覺得眼眶有些濕，再回過神的時候臉上也是兩道濕潤，他在殘月的驚呼中抹了抹濕處，原來是留下了兩道血淚。血淚在他慘白的臉上分外鮮艷。

　　“還能救她嗎？”途遇問道，聲音沙啞，還有些發(fā)抖。

　　女媧思考一會后抹了嘴邊的血跡，艱難地笑笑，“不是沒有希望。先回去吧，留在這里沒什么好處，妖界被震的一團(tuán)糟，你還有很多事要做。”

　　女媧帶著皎珠回了東邊，途遇帶著幾只大妖回王宮處理事務(wù)。

　　終于將沙幕震動引發(fā)的各種問題解決完成后，途遇遣了眾妖回去休息，只有彌周跪在他身前不肯離開。

　　“王，都怪我，如果我不去攔住女媧大神，如果能和嵐歡大神聯(lián)手的話，也不至于......”

　　途遇試圖將他扶起，他卻堅持不肯，途遇嘆氣道：“女媧大神如果來了，神魂皆散的，便不止嵐歡了?！?/p>

　　彌周不信。

　　途遇解釋道：“女媧大神的情況沒有你們想得好，就算她來也修復(fù)不了沙幕，反而會破損處釋放的因果所傷。嵐歡只有一成神格，女媧大神修復(fù)她的靈魂尚且耗費(fèi)一半神力，又能耐沙幕如何？”

　　途遇的耐心從來只給嵐歡，這還是他第一次給下屬做解釋，他不知道彌周聽進(jìn)去多少，只希望他不要自責(zé)。要說錯，生生將焦鶴與風(fēng)痕分開的他，不才是錯誤的根源嗎？

　　途遇趕到東方時，女媧正蹲在屋前的水塘邊，捧了一捧水到小碗中泡著皎珠。

　　血淚幾乎在瞬間又從按捺了幾天的途遇眼中涌出。

　　女媧抬頭看到他，笑道：“活了幾萬年了，怎么像個孩子似的？”

　　途遇走過去看著泡在小碗中的皎珠，光澤比之前又弱了一些，里面的小人模樣幾乎難以辨認(rèn)，只是若有若無間縈繞著一縷汐草的香氣。

　　途遇情不自禁地伸手輕輕碰了碰皎珠，珠上的光芒快速閃了閃。

　　嵐歡知道他在。

　　“你不是神嗎？怎么這么傻？明知道這樣還要去......你說要守護(hù)我在乎的，為什么就沒有守護(hù)你自己呢......”

　　途遇對著皎珠呢喃，女媧起身進(jìn)屋避開他們，在轉(zhuǎn)進(jìn)途遇目光之外的地方結(jié)印壓下識海中翻涌的疼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后又吐出，掌心里流轉(zhuǎn)的金光愈發(fā)暗淡。

　　好半天后途遇端著小碗進(jìn)了屋，小心翼翼將碗放在女媧面前的桌上，問道：“怎么才能救嵐歡？她能活一次，就一定能活第二次?！?/p>

　　“入輪回?！迸畫z道，“溫養(yǎng)在人的靈魂內(nèi)為她再造一個身體?！?/p>

　　她說的簡單，每一個字都聽得途遇眉頭緊鎖一分，他看著碗中的皎珠，從來沒有過猶豫。

　　“具體要怎么做？”

　　“首先，要護(hù)住嵐歡的靈魂。皎珠本就不是溫養(yǎng)靈魂的神物，只能作為一個暫居之所，必須要找溫養(yǎng)靈魂的東西，越強(qiáng)大越好，因為我們無法預(yù)知什么時候能將她送入輪回，溫養(yǎng)的時間只能按最壞來打算?！?/p>

　　途遇眼皮一跳，“無法預(yù)知輪回時間？不能現(xiàn)在就送去？”

　　“不能，世間萬物有身有靈，有虛有實，這是輪回的前提，嵐歡沒有身體，我們只能將她的靈魂寄養(yǎng)在別人的身體上來獲得實體?！?/p>

　　“可是靈魂無法雙生。”

　　“所以你要做的第二件事，就是尋找并蒂蓮，這是主司輪回的上神創(chuàng)造的一種神花，可供靈魂雙生。有了并蒂蓮，就能將嵐歡的靈魂溫養(yǎng)在凡人的體內(nèi)與其共生，待靈魂成熟之時再行分離?！?/p>

　　“這并蒂蓮要去哪里找？”

　　女媧從袖中取出一副圖來在桌上展開，指著圖中繪有一朵蓮花之處，“這是遠(yuǎn)古的地圖，此處便是并蒂蓮所在。但是滄海桑田，人間變化太大，能否按照這圖尋到，我也不敢保證。即使能夠找到，神花的花期也不一定，我知道的那一次，有上神的神力養(yǎng)護(hù)，都花了兩百年才長成，若是普通時期，長個萬年也不為過。”

　　途遇神色暗淡，不死心地問道：“若是以我的靈力養(yǎng)護(hù)呢？”

　　女媧笑著搖頭，“你覺得你能和上神相比嗎？你別碰它最好，神花性情古怪，惹了它厭惡更是麻煩。并蒂蓮只開一夜，初雪前三日晚上，入夜即開，天明即落?！?/p>

　　“沒有別的征兆嗎？只能尋到位置以后在初雪前三日去等候？”

　　女媧沉思片刻，“我對它實在了解不多。但是作為神花，開放一次所耗靈力必然巨大，也容易引發(fā)些天地異象，仔細(xì)留意，也只能如此了?！?/p>

　　途遇應(yīng)下。

　　女媧嚴(yán)肅道：“還有最后一件，你知道我要說什么吧？”

　　途遇臉色越發(fā)暗沉，慘白中透出層灰蒙蒙的意味，點(diǎn)點(diǎn)頭應(yīng)道：“冥淵。”

　　“尋找溫養(yǎng)之物很難，尋找并蒂蓮更難，但與冥淵相比，這都不算什么，畢竟是死后才能去的地方，你作為活物要進(jìn)去，太難?！?/p>

　　“我可以作為死物進(jìn)去。”

　　女媧搖頭，“死物進(jìn)了冥淵，就真的回不來了，嵐歡輪回轉(zhuǎn)世之后，還需要你的守護(hù)，否則也沒法和皎珠融合。”

　　途遇分不清女媧是為了讓他活著說的這話還是確有其事，小碗中的皎珠又閃了閃，好像也在應(yīng)和著女媧的話。途遇沒有說話，默認(rèn)應(yīng)了下來，女媧既然敢說，必然有解決之法。

　　“尋到并蒂蓮之后，我會替你打開通往冥淵的路，以我的能力只能開一個很小的口子，所以你只能壓住靈力以真身進(jìn)去，否則通道會撐不住。進(jìn)到冥淵后會看到忘川，亡魂都在忘川行走，忘川彼岸生有彼岸花，會使亡魂在行走之時憶起今生，忘川有支流，行走間將亡魂分開通往不同的輪回道，你要一直沿著忘川主道行走，切莫去看支流，一直走到忘川盡頭，就能看到奈何橋，橋的那頭有一條新的河，橋頭有一條懸空的船，負(fù)責(zé)擺渡無法自行過橋的靈魂，將并蒂蓮放在船中，你必須立刻返回，返回時閉上眼睛，一直往前走，我會在能夠到的地點(diǎn)將你拉出。來去途中一定不能和亡魂有交流，回來時絕對不能睜眼，一定要記??！”

　　途遇點(diǎn)頭，有些疑惑：“現(xiàn)在就將這些清楚，您是打算？”

　　“如你所想，如果不從現(xiàn)在開始準(zhǔn)備，我沒法幫你進(jìn)入冥淵?！?/p>

　　“還有個疑問。”

　　“你說。”

　　“奈何橋那頭的河，是什么河？”

　　女媧沉默了很久，似是陷入某段痛苦的回憶中，良久之后才答道：“我不知道?！?/p>

　　既如此，途遇不再多問，輕輕的端起小碗向女媧告別。

　　“尋回并蒂蓮之后你再來此處，我自會打開通道，剩下的，就看你了。”

　　途遇恭敬地行了大禮。

　　冥淵作為輪回所在，是世間極為重要之地，就連女媧也無法輕易涉足，她現(xiàn)在交代清楚一切，必然是因為開啟冥淵通道時的她連一份心神也不敢分出。途遇回頭看了看女媧的小屋再低頭看著手中的小碗，認(rèn)真想著這個世界到底哪里不對，為什么最尊貴的神明會落得如此光景。

　　途遇從女媧處回來的第二天，彌周自殺了。

　　途遇正在翻看典籍為嵐歡尋找合適的溫養(yǎng)靈魂之物，眉心突然一陣刺痛，屬于彌周的氣息逐漸散去，全無挽留的機(jī)會。

　　忠心侍奉他的大妖，都和他簽有血契，途遇能夠感知到他們的存在。

　　手中的書冊自然落地。

　　夫予捧著一尾鮮艷的孔雀翎來到王宮，一步一步用著從未有過的虔誠踏上臺階來到途遇面前，雙膝跪地，獻(xiàn)上孔雀翎。

　　他竭力克制想在王的面前維持端莊，奈何淚水自己從眼眶洶涌而出糊得他的臉分外狼狽，他不敢用手去擦，怕沾了淚水的手會弄臟這尾世上最為鮮艷的孔雀翎。

　　“彌周說他......他對不起嵐歡大神，更對不起您......這是他用......他用......用近萬年修行長成的孔雀翎，最能溫養(yǎng)靈魂，算是他對大神最后的歉意......”夫予幾乎是咬著牙才將彌周的遺言說完。

　　途遇接過他顫抖的手里認(rèn)真捧來的孔雀翎，顏色鮮亮富有光澤，和彌周沉穩(wěn)的性子從來不相符合。

　　“孔雀一族......以后你來照料?！?/p>

　　夫予應(yīng)下，抬頭時看到途遇不動聲色地抹去眼角的血淚，在他蒼白的臉上還留下一道紅色的印記。

　　夫予的悲傷戛然而止，識海從未有過的清明。

　　彌周至少實現(xiàn)了他們曾經(jīng)效忠于王時的宣誓。

　　“將我的生命獻(xiàn)上與您，我的王?！?/p>

　　途遇獨(dú)自在世上活了很久很久，久到與他同期的大妖一個一個奔赴冥淵，后來的也出現(xiàn)又消失，一批又一批在他身邊流轉(zhuǎn)。

　　他們來去匆匆，只有途遇的時間一直定格。

　　直到嵐歡的出現(xiàn)，才讓他停滯已久的時間又開始流逝。

　　他剝了一大盤荔枝，細(xì)心去掉了核，回頭看到身邊只有一顆光澤暗淡的皎珠，他喊彌周把荔枝拿去給大家分掉，循聲而來的夫予滿臉尷尬地告訴他彌周不在了。

　　他再回頭看著皎珠上游蕩著一圈孔雀翎的光澤，心上一陣一陣的刺痛。

　　途遇在人間游蕩許久尋找并蒂蓮的下落，女媧給的地圖與現(xiàn)實相差實在太遠(yuǎn)，他找不到蓮花附近標(biāo)注的山巒，也找不到所謂的萬里蓮池。

　　每到初雪前三日，途遇只能隨便找一個蓮池，看著池中的枯萎靜靜守上一夜期待著或許便是他要找的，天亮后再失望離開。

　　差不多花了一千年的時間，途遇終于站在一方池塘邊，手里地圖上的蓮花圖案，微微發(fā)出熒光。

　　滄海桑田，這里已和圖上繪制全然不同，廣闊的平原之上建立起了一個小小的國度名叫離國。巧的是，這方池塘，被圍在了離國的皇宮之中。

　　想是神花有靈，托夢給了離國國主，他們對這個池塘愛護(hù)有加，特意將此處宮苑設(shè)為禁地不許人來打擾。

　　兩千多年后，途遇終于在離國各地發(fā)現(xiàn)了所謂的征兆，那一年間，各地莊稼長勢尤其的好，明明春日里才經(jīng)過了一場百年難見的大旱，而且夏日艷陽時各地的蓮池都開出了不少并蒂蓮，廣傳為美談，都說新誕生的小太子必是天縱英才。

　　途遇終于在初雪前三日守到了并蒂蓮，如果不是開在寒冷的冬日，它和夏季離國各地看到的并蒂蓮并無不同。途遇小心翼翼摘下蓮花，碰到花莖的瞬間右手便是一陣被割裂的疼痛，摘下并蒂蓮后切割感才慢慢消失，途遇的手心幾乎被割成碎片。

　　皎珠整顆沒入并蒂蓮的一朵之中，縈繞的孔雀翎仿佛完成任務(wù)一般徹底消散。

　　途遇化為原形，銜著并蒂蓮跑到女媧處，跳進(jìn)水塘上方的空間縫隙之中。

　　人歷兩萬六千二百八十三年三月初五，天都宋府。

　　宋曄抱著新出生的孩子跪在妻子床邊淚流不止，宋夫人艱難地抬手替他抹了抹眼淚，只是手上沒了力氣只是輕輕一沾又垂下在床上，宋曄勉強(qiáng)抽了只手將其握住，泣不成聲。

　　“老爺，別哭，以后還有還有孩子陪著你，只是這孩子......”

　　宋曄生怕夫人再有一絲不安，連忙止了眼淚道：“我會照顧好她的，不管怎么樣，她都是我們的孩子?！?/p>

　　兩人的目光落在嬰兒臉上，時而皺皺巴巴仿佛被火灼燒還有一道長長的疤痕，時而光潔如玉十分可愛，嬰兒安安靜靜在兩張臉之間變幻，最終留下光潔的小臉，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宋夫人勉強(qiáng)露出個笑臉，緩緩閉上了眼睛。

　　“夫人小字阿芷，又說過若是生了女兒名中一定要帶個瑤字，望她生如美玉，便叫她芷瑤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