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_聽說,京城最善舞的女兒死了,天上就會下一場大雪……
玉邇昨日過了十八歲生辰,仍舊待字閨中。在大家眼里她都是老姑娘了。
可是玉邇不怕,她是京城最善舞的姑娘,追求她的公子不計其數(shù),許以正妻之位的富商巨賈更是從北街排到南街。甚至王侯貴胄,她都當(dāng)面回絕。
沒辦法,藝高人膽大,她一曲動京華,二舞催人淚的傳說不是唬人的。如果她不在了,龍頭上的太歲可是再也看不到絕世一舞雀回霓。
他呀,可兇了……大家都不敢惹他。
玉邇?nèi)缙趹?yīng)召入雪玉園,為太上皇歌舞一曲。太上皇,不過二十出頭,豐神俊朗,眉目如畫,是個漂亮的人兒。
可是為什么會是太上皇呢?
玉邇不關(guān)心,她只要開心的為他一人多跳一曲就好。
她袖卷烏絲,黃雀驚回霓云,左旋探頭右轉(zhuǎn)探腦,靈眸定定撲閃,是誰興奮,是誰走神。
是他笑了...嘴角微微勾起,剛才,那是淺淺的酒窩對吧...真好看...可惜不能看一輩子。
從陶醉抽離丟入雪地是痛苦的,可是無處可逃。
玉邇提起裙擺,微微伏個禮,微笑的,輕輕的退下了。
雪玉園真安靜,安靜的像座墳?zāi)?,除了他沒有一個人呀。真可憐,好想陪著他……
搓搓手,玉邇抱著暖壺靠著車窗,目光落在遠(yuǎn)去的大門。
還沒到下雪的時節(jié),為什么那里白茫茫的,看不清……
太上皇,在皇位上出生,做了五天皇帝,太后被叔父攛掇,皇位禪讓給比他大十五歲的侄子秉王兒子。太上皇隨母移駕雪玉園,永生不許出園。母后也在他五歲時死去。孤零零一個孩子被乳嬤嬤養(yǎng)到九歲,乳嬤嬤也死在他生辰那晚。雪玉園自那日起,皇帝下令,除了定日發(fā)放物資金銀,其他人通通撤走。雪玉園自此成城郊的禁地。
然而,太上皇的身份還在,亮出身份,要她一個小小舞者個把月作陪,承諾護她周全,還是可以的。
玉邇是個神秘的女人,帶著藕荷色繡雀面紗,像一朵花,突然開在京城,像一陣風(fēng),撲面之際就已名動天下。
沒有人知道她從哪來,為何留下,何時又離去。只知道她每天午時都會乘一輛無人趕馬的馬車,在早已荒廢的祭壇歌舞一曲。
她每天跳的舞都不一樣,可是除了雀回霓,藏書最多的藏書閣樂府孤本中夾得半片殘頁上唯一記載的以外,其他卻都無人知曉。
就這么個身世謎團,充滿危險的女子,還是有人為一舞掏心掏肺,傾盡所以只為留住她。
她是天上神鳥的雪白尾羽,高高在上,神圣高潔,搖搖欲墜,下一刻墜入凡塵,漂浮萬里,不見其蹤。
“不過,再神秘,再高潔,也落了塵,她還不也是個老姑娘了?!?/p>
昨日她在東南街角的面館,和兩個看起來六歲的雙生娃娃一起吃了長壽面。
小娃娃拍著手,給她唱了一首慶生的童謠。女娃娃小手藏在背后,眉頭擰巴在一坨,忐忑的問,“姐姐……可不可以問一下你多大了?我……我今年其實六歲了。之前九歲是哥哥胡鄒出來的,說是這樣壞人就不會欺負(fù)我們了。姐姐,我告訴你了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的芳,芳齡,對吧……”女娃娃低著頭,不敢看哥哥不敢看姐姐,怯怯的問,背后墜著十五跟細(xì)鵝毛的蘆葦花環(huán)露出一角。
無意路過的店小二后來傳遍了玉邇笑著說出的芳齡。
“是呀,都這個年紀(jì)還沒定親,又有南郊那個娶不得又不肯放的,只怕再老上幾歲,跳不動了,得被那些怨女整?!?/p>
一路上,長舌婦依舊碎碎叨叨的操心著她的婚事。
玉邇笑笑,待馬車落定,下車,一條垂死掙扎的泥鰍在腳邊蹦跳,幾個多嘴的婦人連忙道到對不住,一把死死捏著泥鰍,訕笑的退下。
先來無事也來守門的小丫頭揮著長矛罵罵咧咧的驅(qū)走他們。
“邇夜,你才十八,大好年華,我們那才到一生第一次出山游歷的時候,可珍貴,可年輕了,她們怎么能這般說你!”
戳戳小丫頭氣鼓鼓的臉頰,玉邇想起了一些時光,整個人柔和下來,她說:“再過一個月,我們就走。再過一年就回去了,可要好好帶你們玩玩。不然來不及了,姐姐老了呀。”
“邇夜!”
“嗯?叫姐姐?!?/p>
“哼,才不!”
兩人嬉笑的進了宅子。
玉邇無奈搖頭,這小丫頭是偷偷追隨她一起來的,老家的旁支親戚,拳腳弓矛還看的過去。
此日,其實玉邇的馬兒生病,她乘的是租來的馬車,婦人也沒想到撞到正主。小丫頭為她出氣的畫面也被她撞個正著。
這是西市小巷有一個怨宅,一直鬧鬼,因此一直閑置,沒有人買下。握著地契的是雙生娃娃的叔父,在玉邇搬過來之前,這里一直住著他們兩兄妹。
入了宅子,背后驟的發(fā)冷,隱約一只手拂過后頸,丫頭打了個寒顫。拉著玉邇的袖子,顫聲問:“這怨宅莫不真有鬼...”
玉邇瞥她一眼,笑道:“莫不怕了?也對,刃未開光,血未嗜,就一毛頭丫頭。不過,既無人命債,你,怕甚?”
袖子上的手緊了緊,“其實...我殺過很多人?!?/p>
溫暖的大手附上她臉上兩條交叉的蜈蚣疤痕。
“是這個的由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