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嚴(yán)浩翔身邊待久了,自卑感越來越強(qiáng)烈。
多數(shù)時候我還沒醒,他就已經(jīng)吃過早飯準(zhǔn)備去訓(xùn)練了。我撩開毯子,剛剛起身就能發(fā)現(xiàn)窗臺上放置著一盤早點(diǎn)。
我見到他是夏末,如今已經(jīng)是冬至。
在這短短幾個月里,我看到他哭著笑著追求他的目標(biāo)。這么純粹的一個人,不論對待什么都全心全意。
冬至的前一天下午,我說想出去逛逛這北京城。嚴(yán)浩翔說他一錄制完新歌就帶我去。
“不用。我可以自己去?!?/p>
“你一個人不安全......”
“有什么不安全的?沒有人能看見我?!?/p>
嚴(yán)浩翔猶豫地手指敲打著桌面,思索片刻,“那好吧。不過你要告訴我你在哪里,如果我有事找你可以在那里找到你?!?/p>
一聲寒鴉,驚掠過枯椏。
“附近的那個胡同。我就想一個人散散步?!?/p>
他終于肯放我走了。我連出門的步子都是蹦跶。
我走到大門,才想起回頭與他道別。見我一轉(zhuǎn)頭,他慌忙地撇開自己目光,假裝低頭在整理衣服。
我不知道那個時候嚴(yán)浩翔在想什么??偢杏X他的眼神里盡是不舍。
還是我看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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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越來越歡脫,離開了我的金絲籠。
冬天和夏天相比,我更喜歡寒冬。一至凜寒,我在夏季日日所煩的烈日,也成了朝思暮想的暖陽。
路上的一切都使我感到新奇,羊毛氈的帽子扣在老爺爺?shù)念^上,他利索地推著三輪板車向前走。經(jīng)過我身邊時,我輕巧地坐上了他的車沿。
老爺爺絲毫沒有發(fā)現(xiàn)我。依舊不緊不慢地推著車走。
我跟著他看了一路的人間煙火。
他遇到街坊阿姨接小孩子放學(xué),順便嘮了兩句做飯了嗎。
遇到棋友剛喝完茶準(zhǔn)備回家,棋友問他上哪去了,他說拖廢品賣了回來。
他說話笑盈盈的。滿臉的皺紋編織著幸福的字樣。
夕陽傾瀉,拉長了車和他的影子。唯獨(dú)沒有我的影子。
老爺爺拐進(jìn)一個巷子,停下車。
我也跟著跳下來。
剛剛腳著地,巷子里跑出兩個穿花色毛衣的小孩,經(jīng)過我身邊,奔向爺爺。兩個小孩抱著老爺爺團(tuán)團(tuán)轉(zhuǎn)。
昏暗的巷子里,只有我是黑的。他們都是有光的。
他們追著暖黃色的鎢絲燈光,打鬧著進(jìn)了院里的家門。我看見,一桌子的人坐在院子里,桌子上是冒著熱氣的涮羊肉湯鍋。他們都在等老爺爺回來。
一切都是熱的,只有我和天氣是冷的。
我是半死的狀態(tài),其實并不可怕,死亡也不可怕。可怕的是被遺忘。被世界遺忘,好像自己從未在這人間走過一遭,沒有留下證明自己存在過的痕跡。
我開始有點(diǎn)后悔來到這個胡同,見到差別化的一幕。
于是我邁開腿,大步走,大步離開這個地方。
我邊走邊自言自語,試圖說服自己的委屈。
這個時候我只能想到嚴(yán)浩翔。
在這幾個月來,只有他看的見我,摸得著我。
喜歡在外面吹冷風(fēng),然后一骨碌回到宿舍,藏在暖水袋焐熱的小窩里取暖,這個時候他就會進(jìn)來問我——冷不冷。
我說過我感受不到溫度??梢恢本佑谌说纳顮顟B(tài),讓我開始聯(lián)想他對溫度的描述。
喝湯會被燙到,吃冰棍會被凍得腦仁疼,在冷風(fēng)里待久了回到家里會覺得溫暖。
越想越遠(yuǎn)。越走越遠(yuǎn)。
我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來到了什么地方。這里人多嘈雜。路邊有很多攤販。
人頭密集,讓我開始有些畏懼。
不過很快好奇就打敗了害怕。
一個大叔抱著一根大掃把似的稻草棍,上面插著紅彤彤的串子。
很多人路過,但只是看了他一眼,并沒有要買的意思。
他平靜地搓搓手,接著賣他的糖葫蘆。
“達(dá)菲!”
一道熟悉的聲音牽制住我的注意。
我尋聲望去,那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不遠(yuǎn)處的人群里。
嚴(yán)浩翔緊皺著眉頭,慢慢走過來。
我有點(diǎn)發(fā)愣,沒想到他還是跟出來了。
他從衣兜里掏出一條紅色圍巾,不緊不慢地掛在我脖子上。
“本來出來給你送圍巾,找了一圈胡同,都沒發(fā)現(xiàn)你。你怎么在這?”
“我,隨便走的。我也不知道這是哪?!蔽疫€是對他揚(yáng)起笑臉,自顧自地從他手上接過圍巾系上。
我看得出他緊縮的眉頭里藏了很多責(zé)備的話要說。所以坦然地等待著下文。
“你想吃糖葫蘆嗎?”他說,“我看你盯著糖葫蘆好久了。”
我喜出望外:“想。你想吃嗎?”
他系緊我的圍巾,整理好我的衣領(lǐng),“站這兒,別動?!?/p>
我看著他走向那個站著打盹的大叔,買下兩根糖葫蘆。
“糖葫蘆,和你的圍巾很搭配?!彼f給我。
“謝謝!嘿嘿,你也喜歡吃糖葫蘆嗎?”我利索地撕開包裝袋。
他笑而不語,只是默默搖搖頭,“我陪你吃?!?/p>
其實那天我只知道他來給我送圍巾,并不知道他差一點(diǎn)找不到我而崩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