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太陽落山，放牛回來的劉三從路中間穿了過來，領(lǐng)著兩頭大黃牛，喊了一聲叔就笑呵呵的進(jìn)了家門，孫強(qiáng)才想到她的兒子還沒有回家。

　　兒子孫曉磊已經(jīng)上大學(xué)了，趕上放暑假才回家。放假前，孫曉磊就計劃在市里打工，可父親不僅微信刷屏同時連打了幾個電話阻止，他希望自己的兒子可以在假期陪伴他，大學(xué)畢業(yè)有足夠的時間打工，而現(xiàn)在作為學(xué)生應(yīng)該好好放松。

　　電話那頭兒子也沒有吭聲，他們兩個就像是陌生人，除了父親連番的熱情轟炸，從孫曉磊的語言還是面部表情都不能流露出一絲的感情。

　　本不打緊，他知道自己的兒子在鄰居發(fā)小那里，因為這是他的要求，他告訴兒子去遠(yuǎn)處晚上五點之前必須到家?，F(xiàn)在天已經(jīng)發(fā)黑現(xiàn)在又是夏天，所以一定時間不早了，孫曉磊是個聽話的人，前院老太太總是坐在房前的石頭板上嘮他的磕，夸到讓人感覺孫曉磊對他們有恩，可能他是村里唯一的大學(xué)生，自帶光環(huán)，被街坊們捧的很高，以至于來這里收糧的外地小販都好奇孫曉磊是怎樣的人。

　　這么晚他還沒有回家，加上周邊只有鄰居家發(fā)小是唯一能玩的來的人，所以不出意外孫強(qiáng)像每次那樣召喚一聲，就能站在墻頭看見自己的兒子打開鄰居的紅漆木門走出來。

　　即使這么近每次孫強(qiáng)都有那種從未有過的擔(dān)心，這次他想換個方法，或者說他想看看兒子在干什么。

　　打開門走過廚房，鄰居老范見到他沒有動作，像一家人那樣，還在廚房忙著準(zhǔn)備晚飯，就是多拿了一雙筷子，又從櫥柜中取出一只干凈的碗。

　　“你爸來了?！?/p>

　　四個字打破平靜，尷尬的孫強(qiáng)臉發(fā)了紅，他本想靜悄悄的完成計劃的一切——他想看看兒子在干什么。

　　倏的耳鳴，他直立在哪里拍了拍右耳。弟妹上前搭話，他笑了笑，問他們家什么時候種豆角。

　　“過幾天，這也不急，等黃瓜下來的，到時候給第二茬豆角騰個地?！钡苊谜f著招呼他進(jìn)屋。

　　進(jìn)了屋子拿了個板凳坐在地上，他想面對著他的兒子。

　　孫曉磊和發(fā)小范唱打著游戲，兩個人正配合擊殺敵人，注意力較高，屏蔽一切外物。

　　父親有點接受不了這樣正常的行為，他臉上的皺紋拼湊成無奈。單獨和兒子在一起的時候，他幾乎沒說過話，沒見他笑過，兒子冷冰冰的沒有感情，自己主動搭話，回應(yīng)的也很少。

　　他渴望從兒子這里得到正常別人家孩子那樣的情感，即使是叛逆，沒有。

　　他的兒子和其他人不同，很懂事，每天把地掃了拖了，炕用撣子撣得干凈，自己沒起來就已經(jīng)把飯做好熱在鍋里。但兩個人沒有一起吃過飯，東屋西屋都有一個桌子，兒子就把自己的那份拿到東屋吃，他的那份熱在鍋里。

　　他也和別人聊天，說自己的兒子和自己不親，別人勸他知足，這么懂事的孩子還要求什么，別人不知道這樣的生活持續(xù)了五年了。

　　今天看著坐在鄰居老范家炕上的兒子，仿佛脫胎換骨，和平時完全不一樣。

　　因為自己也很少在鄰居家吃飯，不愿意麻煩別人吃著也感覺不自在，別人不多想，都是他自己想的。

　　這是第一次他和兒子在別人家吃飯，她的兒子給他加了一塊土豆，還是面帶笑容。

　　那頓飯吃的很噎，父親說不出來的感受，憋在心里好多年，像是負(fù)了幾年的債。

　　直到父子倆一前一后走出大門，才回到以前的狀態(tài)。沒有仇恨，只有距離。

　　回到自己家，兒子準(zhǔn)備回屋，被父親一只手拽?。骸案至牧奶??！?/p>

　　“我要弄點東西，改日吧?！倍际墙杩?，說了多少次改日但也沒有完成。

　　“就現(xiàn)在，跟爸聊聊天！”那是一種祈求的語氣，夾雜著無奈。

　　“別這樣，爸?！睂O曉磊推開父親，進(jìn)了屋。

　　……

　　?“在我五歲的時候，父親與母親離婚，沒有最后與母親擁抱，也沒有得到母親的任何留言，在熟睡之際，無聲息地永遠(yuǎn)地離開了我，可能去了天涯海角，否則世界這么小早就見到了。

　　那時候作為孩童最后的執(zhí)著我不停的糾纏著父親，詢問母親的下落，但父親給答復(fù)是人死了。

　　我不信，人不可能在一天內(nèi)就毫無征兆的死去，沒有葬禮，看不見告別親人的宴席，也沒有父親的兩行淚……”

　　夜晚一個男子的電話打進(jìn)警察局，自稱自己殺了人，警車夜間趕到吵醒了村民，在大家詫異的目光下孫曉磊被帶進(jìn)警局，他的父親被拉上救護(hù)車。

　　“說！你為什么殺害你的父親？”已經(jīng)很多年沒有這樣惡性的案件發(fā)生，就像是炸彈在人群中炸開，一天的時間內(nèi)也他所在村子被恐懼籠罩，好幾家請了人跳大神說是驅(qū)趕惡魔。

　　“孫曉磊弒父案”兩天登頂熱搜，鋪天蓋地的留言與謾罵成了熱潮。

　　各種新聞晝夜交替的捏造著不屬于孫曉磊的過去，都是誹謗，都是用熱度刷業(yè)績，但不在有人為他辯駁，他也見不到外面世界的人如何的唾棄他。

　　此刻警察局局長正親自審問他，怒斥雙目盯著他的眼睛，雙手把審訊椅前面的木板拍的啪啪作響。

　　面對審問，孫曉磊只字不吐，不說蓄謀已久還是一時沖動，沒有控制住一下笑了出來，把局長臉氣的鐵青，旁邊的女警官狠狠地給他一個耳光，他才停止笑容。

　　“真是個惡魔，你一個人好好想想吧！”

　　審訊室里除了孫曉磊其他的警察全都離開，現(xiàn)在是晚飯時間，即使局長氣的發(fā)昏，出了這個門他也會高興的與屬下討論晚飯吃什么，或許他們還會開玩笑。

　　看著白的發(fā)黑的鐵皮墻壁像鏡子反射自己的影子，孫曉磊心里悶痛，滋著牙流下了眼淚，嘴唇因為太干而裂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