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地下黨?”今夏問得詫異??赊D(zhuǎn)念想起從前種種端倪,卻也不算多么震驚?!翱赡阌终f,你的父親隸屬西南剿匪軍,這……”
“是。我本是姑蘇人氏,我爹陸廷是保定陸軍士官學校第八期學員,畢業(yè)后幾經(jīng)輾轉(zhuǎn)到了剿匪二路軍軍長毛維壽的手下,一一五師某個炮兵連的連長。十八歲那年,為了逃避家族聯(lián)姻,也為了反抗固執(zhí)己見的父親,我?guī)еX和干糧逃出祖宅,搭火車連夜北上。來到北平后,我更名改姓加入了中國共產(chǎn)黨,并在組織的幫助下,于翌年進入平京大學法學系就讀。兩年來,我按照組織的指示,組織工人學習和學生運動,完成了不少任務(wù)。而暗中保護你,也是我接到的任務(wù)之一。”
“保護我?為什么?”
“這要從你的父母說起?!庇辖裣暮翢o設(shè)防的忽閃目光,陸拾山有些不忍,卻還是說,“你本姓夏,你的父親夏長青和母親林荷,是當年著名的旅日地質(zhì)學家?!?/p>
陸拾山所言不虛。袁今夏原名夏小小,于民國十二年冬被林荷親自送上開往關(guān)內(nèi)的火車,由她的一個學生帶著離開了綏化。
而當天夜里,火車還沒開出本省地界,林荷就和丈夫夏長青一起,在家中雙雙飲彈自盡。半小時后,幾個日本密探趕到時,只看到了兩具倒在血泊中的尸體。
而那凝聚了夏長青夫婦半生心血的手稿也靜靜埋在壁爐的灰燼中,日本密探將夏家翻了個底朝天,終究一無所獲。
原因無他,只是因為這對地質(zhì)學家夫婦根據(jù)自己畢生所學,發(fā)現(xiàn)黑龍江境內(nèi)儲有石油的可能,并在廣袤的松遼平原上,畫出了半徑不到五十公里的埋藏范圍。
而這一切,都被毛利海峰知道了。
毛利海峰本是日本的一名煤礦礦主,民國九年靠著家族與軍部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率先打入中國市場,并在東北迅速發(fā)家壯大。秉承著將東北敲骨吸髓的原則,毛利海峰一面壓榨中國工人血汗,一面“廣納賢才”,將許多地質(zhì)研究者奉為上賓,企圖在東北獲得更大的利益。
夏長青夫婦也是他的目標之一。
在多次威逼利誘無效后,很不幸,兩人的研究成果被傳到了毛利耳中。后者當機立斷,派人在夏家的水箱里下了導致肺纖維化的毒物,企圖以此為威脅令兩人就犯。
雙雙中毒后,旅日多年,早已看穿日本狼子野心的夏長青,并末選擇屈服。兩人抱定了必死之心,林荷將手稿副本的具體位置和油礦的經(jīng)緯度置于祖?zhèn)鞯暮J玉佩中,掛在了當時年僅三歲的今夏頸上。自此,他們畢生的心血就同唯一的血脈緊緊維系,如同一葉瘦舟,載著兩人至死不渝的希冀和深情,向茫茫人海漂去。
“所以,那個叫毛利海峰的日本人,是我的……大仇家對嗎?”今夏聽罷,久久不能緩和,許久,才如同夢魘一般的喃喃問。
“對,也不全對?!标懯吧绞卓?,又輕輕搖頭,面色凝重道,“應(yīng)該說整個日本帝國主義,是所有中國人的大仇家。毛利海峰圖謀的只是一枚玉葫蘆、一座油礦,而日寇圖謀的,卻是整個中國。如今東北三省已然淪陷且已成為日軍繼續(xù)侵華的大本營,倘若那座油礦確實存在并落入日寇手中,必助長其囂張氣焰,中國的形勢也必會更加危險。這也是北平地下黨獲得這一情報后,第一時間派我調(diào)查并接近你的原因所在。而我通過毛利霸占西單面粉廠一事順藤摸瓜才找到的你,這也是我為什么要跟蹤你許久,并在楊越出事那天攔住你的緣由?!?/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