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下著暴風(fēng)雨，氣溫能降到零下十幾度，但到了白天，太陽升起，迅速融化了冰冷，又成了三十多攝氏度的仲夏。靈婆把他們趕出來，他們得去屋后的森林里拾柴火為夜晚做準(zhǔn)備，這是靈婆收留他們的條件。

頂著能把人燒焦的太陽，一群人還在奮力地工作。因?yàn)殪`婆正在不遠(yuǎn)處的小屋內(nèi)望著他們。

滿頭大汗的吳明受不了了:“不讓人叫老太婆還倚老賣老，什么腿腳不便，我看全是放屁，她就是想折騰咱們?！?/p>

“少說兩句吧?！焙栕哌^來拍拍他的肩:“先離開這里再罵，這兒可還是她的地盤?！?/p>

“她一直盯著我們望什么？”

不知道誰說了句，一群人齊刷刷地望著小屋。靈婆的確一直往這邊張望，但她只盯著一個(gè)人看。

“組長(zhǎng)，她一直盯著你呢。”

“看見了?！弊鴺湎掠圃盏某＝M長(zhǎng)眼皮都不帶抬的，一臉淡定:“等回去摳她眼珠?！?/p>

組員:“……”切，牛在地上吹，你在天上飛。

楚希簡(jiǎn)單地叮囑了幾句后，就回了小屋，雖然時(shí)間還處在“禁止踏進(jìn)靈婆小屋地界”范圍內(nèi)。

這個(gè)人很人五人六地禮貌地敲了敲門，屋里沒動(dòng)靜。他敲了幾下后失了耐心，抬腿就是一腳。那常年無人問津的屋子沒誰修理，早成了危房，哪兒抵得住他這一腳，“嘭”得一聲門板倒地。

門開的瞬間，屋里的尸體腐爛味流瀉出來。楚希皺著眉頭走進(jìn)去，就看見原本扒在窗臺(tái)上向外看的靈婆正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盯著他，除了頭，她的身體已經(jīng)腐爛成了一具白骨。

那具白骨朝他笑著，還沒來得及腐爛的臉上皺紋密布:“皮囊，好皮囊……”孩童般的聲音夠讓人實(shí)打?qū)嵆隽艘簧砝浜埂?/p>

楚希向她走去，每近一步，腐爛的死蛇味就重一分:“白天讓我們出去是因?yàn)槟阋癄€，是什么力量支撐你在夜晚興風(fēng)作浪？”

靈婆沒理他，反問道:“客人，你的柴火呢？”

“我的柴火在外面。”

“真是位不聽話的客人，不聽話就要接受懲罰?！膘`婆又笑起來。眨眼間那具不見皮肉的白骨向他撲來，行動(dòng)靈敏，絲毫沒有夜晚的遲鈍感。

楚希架著她掐過來的手，入手的是真是的骨質(zhì)感，不是幻術(shù)。

楚希微微皺眉:“何必為詛咒賣命，你不也是受害者嗎？每日太陽升起后皮肉腐爛的痛苦，你真想一直受下去？”

那具白骨愣在原地，像是想起了很久遠(yuǎn)的事情。她停了手，低下頭，眼珠卻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盯著楚?？?“不想，我不想?！?/p>

“告訴我，這片荒原的出口在哪兒，我去打破詛咒?！?/p>

“你做不到的，除了他，沒人能做到?？伤?，已經(jīng)死了。”她的童音充斥著莫大的悲傷，讓她總算有了些人的氣息:“我們沒救了。”

“你說的‘他’是誰？”楚希問。

她沉默著，像是在極力地回憶什么，半晌后，她回答:“這座宮殿的主人，卡蘭斯殿下?！彼砂櫟哪樕犀F(xiàn)出敬畏，即使那人已經(jīng)死去很多年了。

楚希還想接著問些什么，靈婆抬頭望向外面，一雙眼睛沒有焦距，就這么一動(dòng)不動(dòng)地盯著外面:“天黑了，我又要死去了?！?/p>

“什么？”楚希順著她的目光向外望去，天已經(jīng)開始變黑了，隱約飄起雪花。楚希問:“你的話什么意思？”

這次沒有人回答他，靈婆的身體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長(zhǎng)出新皮肉，血管從骨髓里鉆出來，纏上那具白骨。她那雙漆黑的死魚眼盯著楚希，臉上扯出一個(gè)夸張又丑陋的笑，放在她干皺的臉上更加詭異:“客人，你的柴火呢？”

“皮囊，好皮囊……”

“真是位不聽話的客人，不聽話就要接受懲罰。”

“嘻嘻……”她笑起來，銀鈴的笑聲回響在房間里，夾雜進(jìn)外面的風(fēng)雪，讓人不禁打個(gè)冷顫。

門不知什么時(shí)候又完整地回到了門框上，組員們抱著柴火自暴風(fēng)雪中沖進(jìn)來，就看見靈婆被以一種十分奇特的姿勢(shì)綁在椅子上。她的臉朝向火盆，眼睛卻極力朝上翻想瞪著楚希。那表情，像是要猝死了。

組員:“……”您牛逼，腹誹您是我的錯(cuò)。

“不聽話的客人……”靈婆拿童音嘶吼著，眼珠怎么轉(zhuǎn)都看不見楚希。楚希從旁邊打開的行李箱里薅了把什么塞進(jìn)她嘴里:“你可閉嘴吧，煩死了。”

吳明:“組長(zhǎng)，她嘴里的是什么？”

楚希滿不在意地回答:“哦，你的沙灘大褲衩?！?/p>

吳明:“……”

柴木在火盆里燃燒著，噼里啪啦得炸出聲響。胡陽又拿起一旁的木頭往里添火，同時(shí)撥了撥燒盡的木灰，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涌上來。胡陽皺起眉:“這盆里哪兒來的血？”

盆底沾著大片暗紅，混雜著灰讓血跡看上去多了份灰黑。

吳明把他的沙灘大褲衩從靈婆嘴里抽出來，頗有些心疼地抖了抖。有點(diǎn)小貴，怪可惜的。

靈婆立即笑起來:“那是白骨，白骨柴，你們燒得，是死人骨頭?！?/p>

“你們活著，是因?yàn)橛腥怂懒?。?/p>

“你們的生長(zhǎng)，建立在別人的枯萎之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