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能見度很低,運糧隊領(lǐng)隊只能依稀辨別周遭的天空上一聲接一聲綻放了煙花,那些喊打喊殺的聲音也從四面八方而來,一片黑漆漆的身影烏烏泱泱地漸漸逼近。
“立即圍住糧車,不要輕舉妄動,糧車以外的人格殺勿論,不要走散?!?/p>
領(lǐng)隊當(dāng)機立斷拍下命令,粗狂的聲線像瘟疫一樣迅速地蔓延開來。
宮文璟早就料到了運糧隊這個舉動,這是自保的最佳方法。所以他將極大的兵力集中在了防守較為薄弱,傳達命令最晚的尾部。
尾部沒接到自家領(lǐng)隊的命令,一心想守住糧車,不顧一切的殺紅了眼,提著武器就向著蜂擁而至的敵軍沖了出去,殊不知正中宮文璟下懷。
蚍蜉之力豈能撼動大樹,一群人被宮文璟殲了悉數(shù),無一幸免。
天色越來越沉,一瞬間飛沙走石,百獸哀嚎,十分肅殺。
宮文璟順著長隊露出的缺口直搗黃龍,迎面而上,輕而易舉地將這些并沒有什么實際武裝力量的運糧隊逮捕了起來,沒有放過一個漏網(wǎng)之魚。
看著些糧食的數(shù)量,如果能為他們所用也不為不可。
“統(tǒng)領(lǐng),咱們別燒了,把這些糧食偷偷云回去吧?!?/p>
“是啊是啊,帶回去就成我們的了,我們再賭一把。”
宮文璟神色逐漸變得凝重,老實說,他們繞過敵軍主力跑到敵軍背地就已經(jīng)是十分冒險了,本來的確是打算燒掉敵糧就撤退,可現(xiàn)在……他的確忍不住心動了。
宮文璟抬頭看了一眼遠處,剛剛天時地利,肆虐的沙塵暴掩蓋住了他們的蹤跡,蕭子涵主力軍似乎睡得正酣,并沒有發(fā)現(xiàn)背地這場突襲。
“統(tǒng)領(lǐng),屬下們都是舍了性命陪您的,王爺遠在江南,您就是我們的頂梁柱,屬下們這些天經(jīng)常議論王爺?shù)纳?,王爺或許在江南出了什么意外也未嘗沒有可能,到了那時,我們真的能逃脫虎口嗎?為什么現(xiàn)在續(xù)命的糧草就在眼前,咱們還要白白去送命?!?/p>
“你小子胡說什么?!币宦暸软懫穑瑒倓倯嵖愒~了一番的人被身邊的人猛地推到了一旁
“我難道又說錯嗎?怎樣都是死,為什么不拼著一把試試?!?/p>
眾人沉默,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轉(zhuǎn)向?qū)m文璟,只等他最后表態(tài)。
宮文璟實在是想伸手捏捏眉心,當(dāng)真愁的很,要是蕭弦瑈在這里就好了。
他們并不知道此刻蕭弦瑈已經(jīng)通過海路快馬加鞭地趕來。
施紅月一介閨房女子,本就不同于尋常女子,她是略通軍事上的事情的,不需要宮文璟的解釋就懂得他的糾結(jié)之處。
她伸手小心翼翼地觸了觸宮文璟的眉頭,隨后自己也愣了,火急火燎的撤了回來。
“我不會讓你們有事的,安心?!?/p>
宮文璟總算是松了松緊凝成川字的眉頭,以為施紅月心中擔(dān)憂自己的安危,便出言寬慰。
“統(tǒng)領(lǐng),刻不容緩 ?!北娙硕酱?。
時機就在這一刻,抓住了可能就是機遇,抓不住……
宮文璟終于妥協(xié)的騷了騷眉心,他神奇的發(fā)現(xiàn),在他的潛意識里,也是渴望著將這些糧食收歸自己麾下的。
在饑寒交迫和安然度過之間,他選擇了安然度過。
一行人收拾了剩下的那群敵軍,扯著方才受了驚嚇的馬兒,清點了糧車的糧食,若是此行順利,他們用這些糧食還能再堅持一個月,這一個月,就算是龜速度蕭弦瑈也該趕來了。
途中宮文璟看了眼天色,月光姣姣,沙塵已經(jīng)散去,夜色涼涼如水。
這樣容易暴漏蹤跡的清晰度可不是什么好兆頭。
施紅月不知為何,極其有默契的與宮文璟心下所想的一樣,左眼皮突然猛地跳了跳,她有預(yù)感,馬上就會有什么大事發(fā)生。
遠遠的沙丘突然傳來一聲怪異的嚎叫,似是野獸嘶吼,又像是風(fēng)聲赫赫。
“登——”一個龐大的身影漸漸顯現(xiàn)在月光下,張牙舞爪,似乎早有預(yù)謀。
宮文璟臉色劇變,一瞬間沒了血色,顯得他白皙的膚色更加蒼白。
他忽然就明白了為什么運送糧隊的首領(lǐng)臨死前嘴角凝起了微笑,原來竟是在這里等著他們。
“殺啊——”不知從什么角落沖出來烏烏泱泱,鋪天蓋地的人群,嘶吼著,像一陣龍卷風(fēng)向他們襲來,幾乎片刻就殺到了眼前。
宮文璟他們條件反射般舉刀自衛(wèi),一時間主帥未能作出更好的決策,整個隊伍都有些慌亂。
宮文璟自暴自棄,他畢竟不是蕭弦瑈。
“宮文璟,你給我凝神!”耳邊傳來一聲爆喝,有女子音域中的尖銳和歇斯底里的吶喊。
宮文璟猛地回神,施紅月已經(jīng)將偷偷欲從他背后放冷箭的敵軍揮鞭卷到了一旁,自己也因為用力過猛跌了個跟頭。
仿佛被施紅月帶著點心疼的眼神給狠狠扇了一掌,宮文璟舉目望向四周,入目皆是橫尸,曾經(jīng)最親近的大金國軍服爭相交疊在他的腳下,有以前的,有現(xiàn)在的。
宮文璟突然明白自己輸了,不是輸給了大金,而是輸給了蕭子涵。
他想不到也做不到用真人的性命去換的一場戰(zhàn)爭的絞殺,蕭子涵早就料到了他們糧不足用,勢必要奪走這些軍糧,所以用那些人的鮮血為餌,誘導(dǎo)他們誤以為軍隊松懈,一步一步向前,逐漸邁進了一個無法可解的死局。
他的心太軟,無論是比起蕭弦瑈還是比蕭子涵,他根本不適合那張引得無數(shù)人頭破血流的椅子。
在這種時候堪破心意可不是什么值得歡呼僥幸的事兒。
宮文璟快走了幾步,一把將地上的施紅月?lián)屏似饋恚┘t月的左腿上鮮血淋漓,被剛剛混戰(zhàn)之中的某個士兵惡意劃了一下,皮開肉綻,慘不忍睹。
“走,撤,快撤,不要跟他們糾纏。”宮文璟大聲吼了一嗓子。
六神無主的士兵終于像找到了主心骨一樣陸陸續(xù)續(xù)從修羅場上死里逃生,拼上身家性命一般往來時的路跡返還。
可他們本就是繞行,這種規(guī)避的方式,又會隨著他們身心的俱疲而堅持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