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蕭弦瑈親自體驗了一把海上漂流,好在海況風平浪靜,他們一路順風,除了乘船乘的有些久,下船時天翻地覆,不太適應外并沒有什么大礙。
若說這世上最了解蕭子涵的人,他蕭弦瑈敢說第二,世上的活物便再也不敢說第一。
就是因為他了解蕭子涵,他才這么著急派人四面八方向大漠腹地趕去,甚至也不怕有人從中作梗將這些四散如同流水一樣的軍隊一個個殲滅。
蕭子涵從小就對自己認定了的事情有著超乎尋常的執(zhí)著,在江南之行以前,他早就命人暗暗在宮內(nèi)流傳出自己身在江南的消息,就是希望轉(zhuǎn)移蕭子涵的注意力,讓他將戰(zhàn)力轉(zhuǎn)到自己身上來,自己好應對。
可誰知蕭子涵還是將矛頭對準了宮文璟。
從蕭弦瑈接到宮文璟的親筆加急信的那一剎那,他就明白蕭子涵此次出征勢在必得,他壓根已經(jīng)不在乎自己在江南這邊極有可能發(fā)展壯大的勢力苗頭了。
論城府,宮文璟又怎么能比得上從小就在深宮里摸爬滾打的蕭子涵呢,失敗是必然,蕭弦瑈并不在意大漠的失守,本來哪里的封地便是為了震懾邊境的狼子野心的異族,沒有什么值得挽留之處,他擔心的,真正讓他火急火燎往那趕的原因,是宮文璟的性子。
如今施紅月與宮文璟同在大漠,蕭弦瑈怕就怕施紅月出了點問題宮文璟會跟他們魚死網(wǎng)破,弄個金石俱焚。
事實證明蕭王爺?shù)挠蠟貘f嘴的封號真不是隨隨便便就得到的,在宮文璟的心里,他無父無母,除了發(fā)誓要追隨到底的蕭弦瑈外,守護了十幾年的施紅月,便是他永遠不能被別人觸碰的逆鱗。
……
宮文璟他們選擇了兵力較為薄弱的前路兵線,本來嚷嚷著要將糧食帶回去的那幫人自知釀成了滔天大禍,心中有愧,一言不發(fā)的用性命去幫無辜牽連的弟兄們開路。
他們破釜沉舟,又加上前路的兵本是些中原兵種,初來乍到水土不服,心有力氣不足,本來看似見不可破的牢籠,竟然生生地被他們用鮮血鋪成了一條生路。
為了防止帶低整個隊伍的效率,有些傷殘不能動彈的士兵早就被同伴拋棄在了后面,沙場之上,亡命之路,人性顯得微不足道,除了真正在意你,將你看得比他還重要的人,誰又會冒著生命的危險去搭救一個與自己不慎相關(guān)的人呢。
可宮文璟對施紅月并不是這樣,他是真真的將施紅月看的比自己的命還要重要,這一點施紅月與他自己心如明鏡,誰也不去說破。
宮文璟作為主帥,整個軍隊都以他馬首是瞻,他放慢了速度,其他的人為了保護他自然也不敢走得更快,一行人就像貓捉老鼠一樣,以一個不緊不徐的速度前進,明明后方有虎也無可奈何。
軍中有偏見者已經(jīng)略微不滿,他們在乎的只是宮文璟的安危而已,施紅月一個女子不在樓房里繡花,偏偏跑到這種地方拋頭露面,甚至托他們后腿。在他們眼里,這已經(jīng)是對一個閨閣小姐不能容忍的地步了。
無聲無息中,整個隊伍居然在這等保命要緊的時候分成了兩個幫派,一幫是蕭弦瑈原直屬管轄的人,他們認識施紅月,知道宮文璟與施紅月之間那些糾糾葛葛;另一幫是經(jīng)此等戰(zhàn)役臨時招募起來的,他們家破人亡,流離失所,背負著不死不休的血海深仇,更以自己的性命為先。
宮文璟自然知道他們是為了什么惡意戰(zhàn)成了兩派,臉色十分難看,整張臉的面部線條都略微有些僵硬,顯得有點冷酷無情,一夜之間回到了從前那個冷酷的樣子。
“宮文璟,我好些了,你能將我放下來嗎?”
心中清明如施紅月,她本就對宮文璟心中有愧,更不愿見到他為難。
“放屁,你不用下來?!睂m文璟惡狠狠地回了她一句,手中動作并沒有放松給,反而越棞越緊。
施紅月突然有些想笑,眼眶不自覺慢慢濕潤,乖巧的趴到了他的肩上再也沒有亂動過。
“好像啊,真的好像啊,宮文璟,你當年救我的時候,便是這么說的,你還記得嗎?”
宮文璟皺了皺眉頭,蕭子涵的大軍已經(jīng)將他們包圍了起來,圍成一個小圈,慢慢向他們逼近。
他們只得左右突圍找了一個小突破口,尋找可以暫時掩身的場所。
施紅月等了一會兒沒有人作聲,自己又慢慢解釋,
“我記得可清楚了,當時有人想將我擄走威脅爹爹,是你救了我,我那時也傷了腿,也是你背我,怎么會記得這么清楚呢?”
宮文璟將施紅月仔細地放在一棵枯樹的樹干后,才顧得上叮囑她:“這些事我們以后再說,這里有一條小路,沙兄會帶著你走,我給你們開路。”
施紅月神色大憫,目光中含著一抹讓宮文璟說不出到不來的悲憫。
“紅月,我會帶你回家,還有人等你?!睂m文璟突然有些悶,感覺透不過氣來。
施紅月并沒有反駁他,只是從自己袖中的錦囊里拿出了一個晶瑩剔透的東西,是玉佩。
上面刻著“子涵”二字,是宮文璟與施紅月幼年的信物,也正是這枚讓女主人格外珍重的玉佩,差點斷送了二人的前緣。
“你還留著?!睂m文璟見了玉佩突然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氣,有些放松下來。
施紅月沉默著將玉佩放到了宮文璟的手上,手上的虎口處有一塊傷口,已經(jīng)結(jié)痂,但施紅月摸起來還會有些心疼。
宮文璟當場變了臉色,抬手想拉著施紅月的染了血的胳膊,卻發(fā)覺渾身無力,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是袖中乾坤。
施紅月終于抬起頭來,臉上的淚水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fā)著點點熒光,笑得慘淡而又心安理得。
“李小可那個女人也總算能派的上些用場,臨行前她給我一只手帕,告訴我上面有麻藥,讓我防身用,卻不想用到了你身上?!?/p>
“這是你的玉佩吧,人都走了還留下來什么帶字的玉佩……你知道我找了有多么久嗎?”
“我當時就想著一定要找到你,然后完璧歸趙,順便以身相許。”
“如今我終于完璧歸趙了,以身相許……不如用命來換你當年的救命之恩?!?/p>
“……我還是有些貪心那,我找了你那么久,總要追加點利息的,那就再換你往后余生,情深不換吧?!?/p>
“不要忘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