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倒是還叫他王爺?!笔捵雍翡J的捕捉到了德順話語中不經意透漏的憧憬之情,狐疑的睨了他一眼。
興許是被蕭子涵看的有些心虛,德順再也沒做聲,只是將頭低低地垂下,看似有意貌似無意的用鐵棍擺弄籠子里的炭火。
整間草屋就這么安靜下來,氣氛瞬間詭異,只能聽見德順擺弄下的炭火燃燒,發(fā)出“噼里啪啦”的微小爆炸聲。
德順做欲蓋擬彰的舉動和方才下意識對蕭弦瑈的尊敬以及現(xiàn)在的不作為,無一不例外的說明了一個道理——德順,是蕭弦瑈的人。
蕭子涵心頭發(fā)涼,養(yǎng)尊處優(yōu)的手指緊緊攥著錦被,幾乎要將其扯碎。
“我竟然不知道,你們什么時候成了王叔的人?!?/p>
蕭子涵冷冷的開口,氣氛幾乎降到了冰點。
德順擺弄爐子的手仿佛抖了一下,半響過后才聞不可查的嘆了口氣。
“皇上英明,當年正是王爺囑托老奴侍候皇上。”
……
竟是如此嗎?
蕭子涵自嘲的松了手上的勁道,那團被折磨過的起來的錦被立即松垮下來,慵懶的不成樣子。
德順心細如發(fā)的上前去給蕭子涵擺平,期間兩個人相對無言,蕭子涵連看都沒有再看他一眼,只自己一個人埋頭就睡。
這也不能怪他,畢竟皇帝之側豈容他人酣眠,蕭子涵做了這么長時間的皇帝,德順便在他身邊伺候了多么長的時間,如今他一朝得知身邊照顧自己飲食起居的大總監(jiān)居然是人家的人,還是自己現(xiàn)在的對頭,自然就像被人扒光放在太陽底下,一點點隱私都沒有,難受得緊。
德順對蕭子涵是了解的,只像從前一樣給皇帝掖了掖被角,便起身去外面收拾去了。
不過他預感他們不能在這里長住,只是暫時裝裝樣子,也好麻痹魏丞相的心。
日子就這么不疾不徐的一天天過去了,姚提督再也沒傳進來除了那張紙條以外的消息,德順倒也不慌不忙,便像將這里真真正正當做皇宮,一日三餐侍候的滴水不漏,他才是真正在這里過期日子來了。
蕭子涵更是無可奈何,他現(xiàn)在被魏梟掐的太緊了,連喘口氣的余地都沒有,如果盲目的就魯莽采取行動,反而有利無害,再說,這些人都不甚著急的樣子,也說明了外面局勢已經基本穩(wěn)定下來了,他也不太需要操心著急,這么想著,蕭子涵也能定下心來,每日對著禪房冥思苦想,不像個皇帝,更像個粗茶淡飯的得道高僧。
蕭子涵還在禪房感嘆:“曲徑通幽處”的時候,魏梟實在是將他封鎖的太好了,滴水不露,外面的人既聯(lián)系不到他,只聽聞皇上南下移都的時候染了風寒,臥病在床,不能見客,而“臥病”的皇帝也全然不知外面是怎樣的混亂和一團亂麻。
朝堂之上整個亂了,因為三國聯(lián)盟的使者遞來的一封求和書。
怎么說呢?
這封議和書寫的實在是文采飛揚——胡言亂語,不僅絲毫沒有想要議和的意思,說白了就是讓大金主動乞降。
這對一個百年大國來說實在是有失身價,并且合約上的條款與喪權辱國也沒什么么不同,可若是不答應,剛剛穩(wěn)定下來的政權又難免再次受挫,議和的確有所損失,但是若是拒絕了人家,對方一鼓作氣的打過來,以大金此時的國情國力,恐也很難抵擋得住。
朝堂上的大臣迅速分為了三波,按下葫蘆浮起瓢,忙得有人“不亦樂乎”。
備受推崇的一派自然是魏丞相一派,魏丞相因病休假期間他們備受打壓,此時正憋了一肚子的怨氣無處發(fā)泄,而現(xiàn)在魏梟東山再起,他們這些人趁著這個兵荒馬亂的時期當然要力挺自家老師,極力宣揚:簽條約議和。
而有人卻不這么想,比如姚提督和尚書一行人,他們或多或少都參與過大大小小的戰(zhàn)爭,尤其是姚有武,是他拼命奉旨束守關口,與蕭弦瑈一戰(zhàn)中他深刻地認識到了兩方戰(zhàn)爭的結果不應該歸于軍隊,而應歸咎于武器,是他們妄自菲薄了這么長時間,一直以大金是“天朝大國”自居而導致夜郎自大。不能重視到鄰國的發(fā)展狀況,又加上武官備受欺壓導致邊關松散,缺少了應有的常識練習。
姚有武認為有借有得,既然已經知道了幕后的主使是北洋人,那么不如表面上去與北洋協(xié)約,打消三國對北洋的信任度,然后再暗中與三國商討趁機北伐,先做掉實力最強的那一個,避免它們鷸蚌相爭漁翁得利。
姚有武他們推崇拒絕議和的條款,而應該重新制作規(guī)則攻打北洋。
最消極的只有極少數人,在京師失陷的時候大約有近半的文臣命喪敵手,這些大臣大約是被嚇破了膽,居然秉持一種不聞不問的態(tài)度,既不主張也不反對,估計就是等著國破那日自己在謀個新職,以此來免災。
姚提督最看不起這樣的人,每每聽見了如下言論便要狠狠啐上一口,恨不能扯著人家的耳朵像個瘋狗似的咆哮。
……
雙方還在緊張議和當中,而江南這邊蕭弦瑈已經歸位,正思索著如何使局勢翻轉。
姚有武之類人的提倡的確有他的主張,可是他也不很確定北洋人究竟想要什么,按理說北洋距大金路途遙遠,他做他們那邊的霸主,大金做這中原的主人是一件完全不沖突的事情,兩國屬于那種八竿子打不著的關系,可北洋卻這樣一反常態(tài),全力支持三國討伐,這其中究竟有什么吸引著他們的地方?
蕭弦瑈百思不得其解。
這個時候李小可已經在宮文璟和張民的陪同下暗中回到巴荻族了,倉促之間還沒有傳給蕭弦瑈任何消息,蕭弦瑈連李小可這邊的情況也把握不住了。
一時間所有的線索聯(lián)系中斷,本來被蕭弦瑈鋪好的一只網就這么埋沒進了渺無音訊的深海里,超乎自己能力范圍的無助感裹挾了蕭弦瑈整個身心。
好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