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天祭祖?
皇上怕不是瘋了,在這種兵荒馬亂的時候選擇去祭奠祖宗。蕭弦瑈陰陽怪氣的哼了一聲:魏梟那老賊連找個借口都找不出嗎?還祭祖,難道在這種火候下去告訴老祖宗自己把您老人家辛辛苦苦打下來的天下給弄得四分五裂,差點覆國嗎?
“王爺也覺得魏丞相此舉恐怕別有用心?”王鶴鳴窺見蕭弦瑈一副大氣不出,何以清天下的樣子,心下了然。
“這簡直就是司馬昭之心,王爺你準備怎么辦?!币τ形湟惶崞鹞贺┫嗑蛠須猓绕涫窍肫鹱约涸贿@人派人追殺,一連折損了居多門客,心中更是憤懣。
“還能怎么辦”,蕭弦瑈漫不經(jīng)心的靠在一邊的桌子上,手指隨意的撥弄上面擱置不用的行軍旗。
“人家想借祭祖的時候來一場刺殺,然后嫁禍給你,反正刀劍無眼,到時候就算是皇上被人用劍戳成個篩子怕也有借口,倒是后憑借亂臣賊子的名號把你一扣,自己在借著皇帝的圣旨登基,這不是一舉兩得嗎?既可以安撫余民,又能趁機打壓你,人家謀劃了這么久,你也得將一點情面,好歹認識了那么久,就如他一次意怎樣?”
“王爺?shù)囊馑际菍⒂嬀陀?,然后反將一軍?!蓖斛Q鳴臉上沒有絲毫的波動,依舊春風化雨。
這兩個人一問一答甚是精彩,可就難為了姚有武這個站在一旁一頭霧水的不通透人。
“王兄你怕不是王爺肚子里的蛔蟲吧,我怎么一句也沒有聽懂?!?/p>
屋內(nèi)靜了片刻,而后聽見蕭弦瑈輕輕嗤了一聲,萬分嫌棄。
“是你太蠢?!?/p>
……
祭祖當日,天空灰蒙蒙的,云彩厚重,透不出來一點陽光,起風時,周邊虎嘯鶴唳,整個氣氛都顯得肅殺。
蕭子涵終于在城破那日之后再一次看到了外面的光景,并沒有自己回憶中的那般精彩,反而因為是初春的緣故,山頂光禿禿的,入目皆是瘡痍。
恍若隔世。
蕭子涵抬手遮了遮目,卻發(fā)覺并沒有什么需要遮擋的,只好又多余的將手放下來。
說是祭祖,可祖在何方?山河猶在,國不復國,人不復人,連他自己都迷惘了,像是誤入歧途的羔羊,只剩下了任人宰割的無助。
“陛下,可是頭暈?”德順一直跟在蕭子涵身后伺候著,時刻關(guān)注著他的一切動態(tài),此時他的身上倒是穿回了當日總管的服飾,昨夜徹夜未眠,眼皮一直亂跳,他總擔心今日會有人對蕭子涵不利,幸虧今早上沒有忘記給自己的臉上鋪了些淡粉,才至于不那么失態(tài)。
“沒有,只是被外面這光晃了下眼?!?/p>
德順默默地抬頭看了眼天色,并沒有十分耀眼的陽光,甚至連太陽都沒有出現(xiàn)。
唉。德順輕輕嘆了口氣,反應過來又猛地禁閉了嘴巴,幸好蕭子涵不知在專注的想些什么,并沒有聽到他方才那一聲似真似幻的嘆息。
已經(jīng)有半月沒有聯(lián)系到八王爺了,甚至連給他們接頭的姚提督也有一周未見,德順不知道是他們暫時沒有什么消息還是他們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而姚提督已經(jīng)命喪黃泉。
念到這里,德順在心底狠狠地呸了三聲,責怪自己無故詛咒人家。
……
“皇上?!?/p>
蕭子涵兀自站著,身后突然傳來一聲呼喚,那聲音與往常也不太相同,竟有些嘶吼之感。
蕭子涵扭頭看了一眼,只見眼前人比半個月前又平添了幾分蕭瑟感,整個人老化的不成樣子,仿佛下一刻就要隨風而去,被地獄里的閻羅收了性命。
“你們都退下,我有要事與陛下商議?!蔽簵n低低咳了一聲,抬手擺退伺候祭祖的太監(jiān)護衛(wèi)們。
眾人都忙不迭的散去,只有德順猶豫的站在原地,眼見魏梟陰冷的目光掃至自己身上,雖然后脊生涼,卻仍硬著頭皮去給這二人斟茶。
“行了,你也退下吧?!笔捵雍砹艘幌伦约旱囊陆?,對著故意放慢動作的德順吩咐道。
德順一滯,茶水濺出來半點。
蕭子涵和魏丞相不一樣,蕭子涵的命令他不能不聽從。
“奴才遵旨。”德順弓著腰畢恭畢敬的離去,退至門口的時候忽然聽見魏丞相啞聲說了一句話。
“你養(yǎng)的這個奴才倒是只忠于你?!?/p>
蕭子涵怎么回答的他確實聽不真切了,只是這句話勾起了他的陳年往事。
那時候蕭子涵還是太子,德順的腰也挺直,牙齒也伶俐,便被皇帝指派到蕭子涵的身邊侍候。
眾所周知這歷朝歷代的太子可是眾矢之的,沒一個長久的,就比如先皇,也不是正兒八經(jīng)的嫡長子,前面也是死過哥哥的,可這小太子不僅是嫡子,最有可能繼承大統(tǒng),還深得皇帝厚愛,每日都會騰出時間來考察他功課,甚至還親自指定在自己身邊伺候的人去伺候這個小不點。
這一舉可不外乎讓這個小小的東宮成了后宮嬪妃的眼中刺,肉中釘,稍有不慎,連怎么死的恐怕也不知道。
德順那時候還很年輕,是不太樂意放棄在先皇跟前伺候的機會轉(zhuǎn)而來到東宮的??伤吘怪皇莻€人微言輕的小太監(jiān),連總管都坐不上,誰會理會這么個小奴才的無聲抗議呢。
好在德順性情寬厚,雖然不情不愿的來到了這里,倒也沒有故意苛刻這位還不是很懂事的小太子,也畢恭畢敬的待著他,久而久之,也能生出一點點的情分來了。
太監(jiān)注定了無子無女,德順正當大好年齡,要是沒有迫于生計做了太監(jiān),如今也能兒女繞膝,甚是歡樂了,只可惜他終究是個太監(jiān),那一切的美好都與他無關(guān),也就是到了現(xiàn)在這個年紀了,他才懂得埋怨當初父母的狠心之舉。
可幸虧有蕭子涵,他那是是個玉面小娃娃,別人待他三分好,他是不屑于只還三分的。
德順還記得當時有幾個庶出的皇兄,十分愿意欺負他,沒法對蕭子涵動手,便將注意打到了太子身邊的跟班身上,也就是他。
事情久了難免被人發(fā)覺,德順想到這里嘴上居然掛起了一絲絲久違的笑意。
當時蕭子涵說了一句話:“他不是奴才,他和我們一樣,是人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