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越澤閉了閉眼,頭一次覺得一支筆那么重,“在哪里簽?”
慕憐雪湊過身,伸手點了點位置,“在這里。”
眼眶里聚集的淚隨著傾身動作,瞬間大顆的掉在紙張上。
氤濕一片。
慕憐雪快速扭過頭。
墨越澤眼睜睜看著那滴淚,下筆的力道格外重,碳素劃過紙張的聲音,刷刷作響。
墨越澤。
這樣簽下去,已經(jīng)有了法律效益,他們從本質(zhì)上來說,徹底沒有關(guān)系了。
這是他們簽下的第二份協(xié)議。
慕憐雪出神,也許在簽第一份的時候,他們就應(yīng)該劃清界限的。
墨越澤合上筆帽,放在桌上,“外界和爺爺那邊,我會去說,你不要去討這份苦吃。”
慕憐雪終于敢和他直視了,眼淚決堤,似乎有千言萬語要說,其實最后也不過是一句“你愛過我嗎?”
墨越澤也看著她,眸中有水光,應(yīng)該有一句“愛過?!?/p>
然而彼此都沒有說出口。
一份情到此為止。
“離婚了,以后要好好照顧自己。抑郁的藥……要準(zhǔn)時吃?!?/p>
“不用你操心了?!?/p>
墨越澤有傷在身,簡默留下照顧,慕憐雪站在門外。
他別過頭,“慕小姐,自婚后,其實我們墨總對您不薄?!?/p>
她怎么能、怎么能這么狠!
平和狀態(tài)下的墨越澤,在以往只是溫淡而已,在慕憐雪懷孕以后,溫淡演變成了溫情。
整個人都像是重新活了過來,讓人覺得這樣的他才是真實的。
每每帶簡默出差,需要離開墨城,他對碧園的叮囑就格外多,要他們一定要好好照顧慕憐雪,仿佛她還是個孩子。
在外偶然看到什么小玩意,只是看著,那眼神就會讓人了然,他一定是想到慕憐雪和孩子了。
對她喜歡的花草也有研究,閑時手邊全是關(guān)于花草的這類書。
從前慕憐雪和馬坤宇的床照曝光那段時間,墨越澤幾天不眠,簡默一度無法理解為什么慕憐雪如此過分,他還能原諒。
“我沒有談過戀愛,我不懂?!?/p>
那時墨越澤累及,牽強一笑,沒有正面回答,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道:“你不知道她以前有多有趣。戀愛還是要談的,以后你談戀愛若是有什么需要,盡管找我?!?/p>
也不知道慕憐雪有沒有在聽,簡默只看到她依然面無表情的在看那份離婚協(xié)議書,嘆了口氣,什么也不說了,轉(zhuǎn)身離開。
他卻不知,慕憐雪看著離婚協(xié)議上的黑字,目光一度陷入迷離狀態(tài),腦子是一片空白的。
她在墨越澤身上賭了兩次。
第一次賭他對自己尚有余情。
第二次賭他會為了補償,給她所有一切。
買定離手,居然雙雙失敗。
慕憐雪一言不發(fā),她輕輕放下那份離婚協(xié)議,轉(zhuǎn)過座椅,面對燦爛千陽,陷入一陣一陣的不真切。
沒人知道,她原想賭第三次的,賭他……算了不提了。
薄唇在日光下輕啟。
慕憐雪已經(jīng)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人還是神,還是那個曾經(jīng)左手有劍,右手有光,一心只想救出王子的屠龍少女。
翌日。
兩個人離開墨家,要前往民政局辦離婚。
墨越澤親自開車。
慕憐雪注意到后視鏡上綁著一條紅絲帶。
車上綁紅絲帶,意味著近期家里有人離世。
她深吸一口氣,世上不能承受之重,莫概如是。
過了好一會兒,車子到了岔路口,墨越澤沒有選捷徑,挑了最遠最直的一條路走,他打開音樂,音量不大,是陳奕迅的歌。
他終于開口:“慕憐雪,你其實還愛著我吧?”
慕憐雪懵懵懂懂,聞言扯扯嘴角:“你怎么那么有自信呢。”
“也是?!?/p>
“墨越澤,到這個地步,你覺得我是瘋了會再愛著你?”
“你不能這么以偏概全啊,好多人愛我我還不愛她們呢。”
“對啊,多少女人看上你的臉,你的錢,你的權(quán),我但凡物質(zhì)一點,圖其中一樣,我可能都不會輸成這樣?!?/p>
“……”聽著她詞不達意的話,墨越澤只覺得苦澀。
歌里在唱:我們再也沒見過,也許你已經(jīng)忘了。
你現(xiàn)在在哪里生活,會不會想起我。
墨越澤勾起嘴角,看見民政局越來越近。
今天是個好日子。
民政局結(jié)婚處有很多人,離婚處有一點寂寥,墨越澤和慕憐雪是到的最早的。
兩個人都沒有戴口罩遮掩身份,全程無交流,因為配合,走程序也很順利。
辦理離婚的阿姨似乎對這樣的金童玉女離婚已經(jīng)司空見慣,只是嘆一口氣,“可惜了?!?/p>
直到不知道是誰眼尖,認出了墨越澤,大喊一聲:“臥槽這不是墨越澤嗎!”
墨越澤沒往那邊看,第一反應(yīng)就是將慕憐雪護在自己身后。
結(jié)婚的時候千防萬防都沒有露出破綻,如今要離婚了,反倒被發(fā)現(xiàn)了。
墨越澤心口堵的很厲害,打了個電話給外面的簡默,讓他進來維持秩序。
慕憐雪躲在她身后,莫名有些諷刺,她說:“如果對墨氏沒有影響的話,讓他們拍吧,我已經(jīng)不在乎了。總要告知大眾的不是嗎?”
再怎么遮掩也擋不住他們正站在離婚登記處這里啊。
墨越澤身體一僵。圍觀群眾看見墨越澤身后的女子,瞬間驚掉了下巴,“慕憐雪?。?!”
只差最后一道步驟,滾燙的離婚證拿在手心里,沉甸甸的。
慕憐雪看著綠色的本子,至今還能想起當(dāng)初領(lǐng)結(jié)婚證的場景,自己多高興啊。
慕憐雪哭了,她用手擋臉,沒有和墨越澤再說話,在簡默的掩護下一步一步離開,走在別人眼里,格外決絕。
簡默看著慕憐雪的身影,自己都差點忍不住哭起來,很想讓她不要走。
回頭看墨越澤呢,他從他身上看見了從所未有的悲戚。
這樣,就算離婚了?
是的,離婚了。
往后在感情上,不會再有交集。
可剛走出民政局不久,慕憐雪就收到了消息。
她的卡上收到一大筆錢,那筆錢,足夠讓她揮霍著度過后半生。
不知道該不該說,墨越澤起碼大度。
可那又怎么樣,錢能換回孩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