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總說的黃泉路,她有幸見到了。
兩畔永生花,陰詭如獄,她走過橋頭,見到一位老婆婆,她手里端著一碗湯。
笑著說:“終于等到你了,把它喝了,這一世太苦了,去下一世吧?!?/p>
忘掉這一世,忘掉所有的痛苦,離開可怕的人間,喝了孟婆湯,一切都好了。
慕憐雪端過來,便要往嘴里送。
老婆婆在說:“他對你這么不好,也不愛你,你只是一個工具罷了,你的存在對他來說是沒必要的,喝了喝了吧……”
慕憐雪渾身一僵,反駁這句話,“不會的……他是愛我的,他答應過我,會來陪著我,還說,還說我們歲歲年年,而且我們還有一個孩子……對,孩子!”
猛的摔下碗,她拔腿便往來處跑。
再睜開眼,自己在病房里。
醫(yī)生對她說:“不愧是為人母了,很有求生欲,不錯,這人間值得?!?/p>
慕憐雪戴著呼吸機,彎了彎唇,在心中說,嗯,這人間值得,無論如何,她還是記掛那個男人,她不想讓他難過。
然而就一念之差,墨越澤用行動告訴她,這人間,不值得。
那幾乎是毀滅性的一擊,讓慕憐雪開始后悔自己在生死間的掙扎。
從始至終,她做過最大的錯事就是,自以為是。
自以為他愛她。
慕憐雪再抬頭,已經(jīng)淚流滿面,陽光灑下來,掛在臉上的淚珠亮晶晶的。
“我能明白,他可能確實愛我,但這個愛需要分給很多人,給我的,只能是那一小份?!蹦綉z雪平靜的說:“他身邊永遠有層出不窮的人,還有那么大一個墨氏,我不想再為了那一小份愛,去拼個頭破血流。”
“我們從前有很多甜蜜的時刻,但當時我們都還小,人總要成長,不合適還非要在一起,才叫可憐?!?/p>
時景聽著這些沉重的事情,說不出話來。
“等等,你看,那有一棵許愿樹?!?/p>
偌大的一棵樟樹,枝葉在漸漸凋零。
慕憐雪仰頭看了一會兒,被人系上去的紅綢夾雜在蕭瑟之間,格外壯觀。
這顆大樹仿佛遺世獨立。
時景拾起一條沒寫字的紅帶,調笑問:“你有什么想求的嗎?”
慕憐雪無奈,“其實大多數(shù)時候我是無神論者?!?/p>
“我還以為你總會有想求的東西?!?/p>
慕憐雪略微沉默,“求不來,凡事要靠自己?!?/p>
連靠墨越澤那樣的人物都沒用,求神又有什么用?
慕憐雪深呼吸一口,站在一塊大石頭上,閉上眼睛感受來自山頂?shù)拇猴L。
不愛就是不愛,慕憐雪沒辦法騙自己。
“在想什么?”
時景走上前,替她將飛揚的發(fā)絲挽在耳后。
想起一句詩,來形容慕憐雪最好不過:最是那一低頭的溫柔,像蓮花不勝涼風的嬌羞。
時景開始懊惱,“今天本來是想帶你出來散心的,怎么感覺心情更不好了。”
慕憐雪笑笑,“我沒事,時景,謝謝你,真心的?!?/p>
時景彎唇,“你也對我?guī)椭芏啵灰f謝?!?/p>
慕憐雪突然想起什么,“對了,你知道霍風……去哪了嗎?”
時景有點印象,“就是我……婚宴那天,趕來揭穿沈亦的男人?”
慕憐雪點點頭。
“他是墨越澤的人,可已經(jīng)很長時間,我沒有見到他。連夏梔都不愿意說,我覺得不對勁。”
時景搖搖頭,“我不知道,我和他大概也就是幾面之緣?!?/p>
慕憐雪想想也是,就此作罷。
“下山吧?!?/p>
路過那棵大樹之際,慕憐雪的腳步還是停了停,她撿起那條紅綢,拿出隨身帶著的筆,在上面寫了一行字。
恩恩,你要開心,媽媽想你。
即使不在人間了,在別的地方也要開心。
慕憐雪字跡漂亮,看著那行字,心頭酸澀。
她踮起腳尖,把它系在了枝頭,隨風飄揚。
無神論者……也會因為感情,而像神低頭。
原來沒有人無所求。
時景已經(jīng)走出去一段路,“憐雪,你怎么了?”
“來了?!?/p>
慕憐雪重復做過一場夢。
夢里大霧,她赤著腳在奔跑,背后是很多喪尸,瘋狂的追著她,每次都只差一點就能碰到她的身體。
路邊都是人,她朝他們呼救,人人戴著冷漠面具,看也不看一眼。
到絕望,撐不下去的時候,畫面一轉,她來到了海邊,站在很高的巖石上,霧散盡,喪尸不見了。
環(huán)顧四周,突然身體一僵,她看見海中央出現(xiàn)了一個小女孩的身影。
面容模糊,可她知道,那是恩恩長大的樣子!
她十分欣喜:“恩恩,過來!”
恩恩站在礁石上,在她的視線中身子一歪掉入海里,瘋狂的撲騰,大喊道:“媽媽!救我!救救我!”
她一直哭,一直哭。
慕憐雪心急如焚,急得崩潰,大聲喊人,沒有人來。
她大喊:“墨越澤,墨越澤!救救我們的孩子!”
可墨越澤也始終不見人影。
天地之間,只有她自己。
就在她要跳進海里去救恩恩的時候,一道如同惡魔般的聲音出現(xiàn)了,“不要救她,聽見沒有,慕憐雪!”
赫然是墨越澤,他緊緊抓著她的手,任由海浪拍打他們的腳踝,面無表情。
慕憐雪恐慌升到極致,哭著說:“恩恩是我們的女兒啊,求求你,求求你救救她……”
墨越澤頓時松開手,冷漠道:“我沒有女兒,她不是我的女兒,我也不需要!”
慕憐雪十分糾結而痛苦的站在原地,淚流滿面,而沒有人會心疼她。
她捂住腦袋大喊:“閉嘴,閉嘴……放過我……放過我……”
眼看恩恩漸漸沒入水中,聲音微弱下來。
她猛地掙脫桎梏縱身一躍——
“恩恩!”
這個時候,慕憐雪猛地起身,額頭都是細汗,捂著胸口大口呼吸著。
腦子里全是后怕。
隨后她捂著胸口,冷笑起來,也對,夢里反映現(xiàn)實。
那不就是恩恩失蹤時,墨越澤的所作所為嗎。
她差點忘了,恩恩的離開,和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慕憐雪一次次在深夜慟哭。
你累計給的傷害,我是真的很難釋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