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南不知道什么時候來了,手上拿著一個文件袋,兩個人站在那,說著什么,姜漫聽不到。
只看到,陸北霈接過文件袋,匆匆上了車。
聽著車子轟鳴啟動的聲音,姜漫的心口狠狠一疼,仿佛生命里有什么重要的東西,被人猛然抽離。
那個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夢,竟是提前就破碎了。
姜漫的眼眶有些發(fā)濕。
沈南走進(jìn)來的時候,她忙別過臉,快速擦掉眼角的淚痕,關(guān)了電視,倒了杯水,默默的喝了一口。
沈南坐到了她的對面,目光直直的盯著她,自顧自的開口,“陸爺?shù)拿?,是白小姐救的……?/p>
啪……
姜漫手中的水杯掉落在地,水花四濺,玻璃渣子碎了一地。
她有些慌亂的要低頭去整理,董嫂忙跑了出來,制止她,“太太,你別動,別動,我來,我來,你坐到那邊去?!?/p>
董嫂將姜漫扶到了對面坐下。
與沈南隔著兩個人的位置,氣氛有些僵寧。
沈南彈了彈身上的水花,長嘆了口氣,“姜小姐好好安胎,我先走了?!?/p>
說完,起身徑直離開。
姜漫突然叫住了他,“等等。”
沈南皺了皺眉,駐足,“姜小姐還有什么吩咐?”
“沒什么,就是想讓你帶一句話給陸爺,告訴他,能為他生兒育女,我……知足了。”
說完,姜漫起身,徑直進(jìn)了房間。
沈南怔怔的站在那,看著姜漫的背影,臉色變了又變。
或許,這樣對姜小姐不公平,可……若不是這樣,白小姐就真的活不下去了。
對不起了姜小姐。
沈南搖了搖頭,徑直離開。
沈南走后。
姜漫把自己關(guān)在房間里,無論董嫂怎么叫她,都不開門。
飯菜熱了一遍又一遍,姜漫也沒有要出來吃的意思。
董嫂有些急了,就要給陸北霈打電話,卻迎面看到了陸家主奶奶帶著幾個保鏢走了進(jìn)來。
董嫂站在那,頓時就有些懵了。
陸家主奶奶她倒是見過,也知道陸爺很孝順這個奶奶。
可,這么多個月來,這個主奶奶到華園的次數(shù)不過三五次,且每次都是自己來。
這次是怎么了?突然帶這么多保鏢來?而且,一臉嚴(yán)肅的樣子,不會出什么大事吧?
“姜漫呢?”陸家主奶奶透著精明的目光看向董嫂。
董嫂有些為難的看了看緊閉的房門。
陸家主奶奶皺眉,沖著保鏢使了個眼色。
保鏢立刻上前敲門,“姜小姐,老夫人來看你了,請開門?!?/p>
門內(nèi),姜漫呆坐在案桌前,不停的擦拭著陸北霈帶著她特意去的后花園的薰衣草田拍的照片。
照片里,他一臉正色的擁著她,站在薰衣草田中間,迎著鏡頭,一雙眸透著讓人莫名安心的安全感。
而她,則小鳥依人般依偎在他的懷抱里,臉上的笑容略微有些羞澀,但卻難掩幸福。
那是她和他,至今為止,正兒八經(jīng)的一張照片,自那之后,就一直擺在案桌上。
這幾個月,實(shí)在是太幸福了,以至于她都忘了,她和陸爺之間,只是一筆交易,一筆生子交易。
門外的敲門聲越來越大聲。
姜漫將那張照片放好,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起身,走過去開了門。
剛拉開門,就有一個保鏢直接撞了進(jìn)來。
看樣子,他們是等急了,準(zhǔn)備破門而入。
姜漫的唇角澀然的勾了勾,沖著陸家主奶奶微微一笑,“老夫人,您來了,抱歉,我這身子越來越重了,容易犯困,剛睡著了……”
“恩。”陸家主奶奶看著她微紅的眼眶,眉頭深擰。
目光自上而下,落在她高高隆起的小腹上,目光瞬間溫和了許多。
“小汐的事情,想必你也聽說了,這些日子,小五應(yīng)該都沒辦法回國照顧你,你一個人留在這華園,我不放心,接你去醫(yī)院呆著,有專人照顧,我也放心些?!?/p>
姜漫正要拒絕,就見主奶奶帶來的保鏢,已經(jīng)湊到了她身邊,將她團(tuán)團(tuán)圍住。
很明顯,主奶奶并不是來跟她商量的,而是直接來下達(dá)命令的。
姜漫澀然的勾了勾唇,“好?!?/p>
既然沒辦法拒絕,那就順從吧。
畢竟,她肚子里的孩子是陸家的,陸家主奶奶再怎么不喜歡她,也不可能傷害肚子里的孩子。
姜漫跟著陸家主奶奶上了車。
董嫂想阻止,卻被陸家的保鏢直接攔住。
車子一路駛向了濱海市第一人民醫(yī)院。
姜漫下車,看著醫(yī)院的門牌,疑惑皺眉,“為何不去厲夜白的醫(yī)院?”他更了解她的情況。
“這家的婦產(chǎn)科主任是我老姐妹的女兒,我放心?!敝髂棠痰慕忉專尳o話可說。
竟是連厲夜白也信不過么?
是怕厲夜白會跟陸北霈打小報告,影響陸北霈陪白妍汐的心情么?
主奶奶看來,是真的很喜歡白妍汐啊。
姜漫心底的悲涼翻滾過去。
在醫(yī)院住下之后,姜漫被安排在最大的病房里。
雖比不上華園環(huán)境優(yōu)美,但,應(yīng)有的設(shè)備一應(yīng)俱全,也足以見得,陸家主奶奶對她肚子里的寶寶在意程度。
姜漫順應(yīng)主奶奶的意思,接受了一系列的產(chǎn)檢。
就在她以為接下來就只需要呆在這里,待產(chǎn)之際,陸家主奶奶卻讓人遞上了一份協(xié)議。
“把字簽了吧,酬金夠買下十個姜家,算是對你的補(bǔ)償。”陸家主奶奶始終鐵著一張臉,一副沒得商量的口氣。
姜漫斜靠在床上,眉頭深皺起來,快速的掃過那份協(xié)議。
看到后面的時候,直接震驚的撐大了眼眸,難以置信的看向陸家主奶奶,“老夫人,這字……我不能簽?!?/p>
她一直都知道,她和陸北霈之間只是交易。
也大致了解過,陸爺要這個孩子,很有可能是為了能夠順利的跟白妍汐結(jié)婚。
可,如今,主奶奶竟然要她親自簽字,白紙黑字的拱手將自己的孩子,過繼給白妍汐,這她絕對不能答應(yīng)!
“這份協(xié)議,不過是在陸爺和你之前簽訂的那份生子協(xié)議的衍生,就算你不簽字,它一樣能生效……”
一旁的保鏢將協(xié)議翻到最后一頁,指了指上面的簽名,“況且,陸爺已經(jīng)蓋章了,你何必這么固執(zhí)?簽了字,你能多得這么多報酬,何樂而不為?”
姜漫怔怔的聽著保鏢的話,目光始終盯著協(xié)議上陸北霈的私章,眼淚簌簌往下滾落。
腦海里閃過,剛剛陸爺離開之際,沈南交給了他一份文件,就是這個么?
原來,這幾個月來,他所謂的溫柔守護(hù),不過都是在等這一天。
難怪,剛剛白妍汐一出事,他迫不及待的就離開了。
是啊,白妍汐是他的救命恩人,他們本就是要在一起的啊。
而她,從頭到尾,不過就是他請來生孩子的工具罷了。
這個結(jié)果,她一早就知道的啊,可,為何心還是這么痛?
姜漫的眼淚,一滴一滴,滴落在協(xié)議上,打濕了上面的私章。
陸家主奶奶不悅的皺起眉,“一個小時后,我來收協(xié)議?!闭f完,起身離開。
一個小時?就要她決定把孩子拱手讓人,陸家還真是殘忍啊。
姜漫將協(xié)議推到地上,拿起手機(jī),撥打陸北霈的手機(jī)。
只是,怎么都撥不通……
是故意躲開她么?
那……白妍汐的自殺,難道也是做給她看的么?
姜漫不甘心,拼命的繼續(xù)撥打著陸北霈的電話……
門口處,陸家主奶奶看著這一幕,長嘆了口氣。
孩子,這就是你的命,你的身份,若是跟小汐互換一下,或許,我會成全你和小五。
畢竟,小五難得對一個女人如此上心。
也難得有女人能夠靠近得了小五,還能懷得上他的孩子,甚至連他的睡眠障礙都能被她所影響。
可,這世上,從來沒有兩全其美。
陸家,輸不起第二次!
B國。
病房里。
陸北霈穿著無菌服,守在白妍汐的身旁。
她的身上,插滿了各色的管子,重重的呼吸機(jī)套在她的臉上,整個人慘白得沒有一絲血色。
看起來,像是被摔碎的破布娃娃一般,毫無生氣。
曾經(jīng)那個,總是仰著頭,笑容甜美的叫他霈哥哥的女人,怎么就成了這副模樣?
陸北霈的臉色凝重,目光落在她纏著紗布的左手手腕上。
“小汐,為何要這么傻?”
監(jiān)控儀上,波浪線在一下一下滑過,嘀嘀嘀的聲音不絕于耳。
生命的沉重,在這里變得格外的揪心。
陸北霈已經(jīng)守在這里整整兩個小時了,白妍汐依舊沒有醒過來。
醫(yī)生說,她的情況不容樂觀。
原本心臟就有嚴(yán)重問題的她,因?yàn)榧t河工業(yè)污水的浸泡,細(xì)菌侵入,情況很不好,隨時都有可能挺不過來。
若是今晚還醒不過來,可能這輩子就要一直這么躺在病床上了。
這對于陸北霈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打擊。
他的命是她救的,他無以為報,只想能夠治好她因?yàn)榫人湎碌男呐K病,能夠兩清。
這樣,才能心安理得的跟姜漫一起攜手走下去。
可……現(xiàn)在她卻躺在了這里。
若是她真的因此永遠(yuǎn)醒不過來,他這輩子都會心有不安。
“小汐,請你一定要醒過來。”陸北霈在旁邊輕聲呢喃。
躺在病床上的白妍汐,眉目不著痕跡的動了一下,心頭一陣炙熱翻涌。
眼眶發(fā)澀,鼻頭發(fā)酸。
霈哥哥還是在乎她的,她還是有機(jī)會的。
主奶奶這個主意,真的太好了。
只要……主奶奶那邊搞定了,那么,這輩子,霈哥哥就永遠(yuǎn)都屬于她了。
華國,濱海市,第一人民醫(yī)院。
姜漫渾渾噩噩的睡過去。
再醒來的時候,人已經(jīng)躺在了冰冷的手術(shù)室里。
她看著明晃晃的大燈,以及手臂上扎著的針頭,心里陡然一顫,猛地坐了起來,伸手就要去拔掉手上的針頭。
只是,動作卻莫名的僵硬,意識也莫名的有些模糊,就連旁邊的醫(yī)院人員,都變成了好幾個重影。
這種感覺好熟悉,就好像當(dāng)初,她被父親推上手術(shù)臺打胎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