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顧行舟仿佛是在等待宣判的時候，聽葉心悅說出她心里最真實的感受時，一陣腳步聲的打斷了他，也打斷了葉心悅的內(nèi)心剖白。

　　她趕緊擦了眼淚，調(diào)整好自己的狀態(tài)，不想讓人看出自己的異樣，不過，這顯然是自欺欺人的想法。

上來的人是福伯，顧行舟雖然有點被打擾的不悅，但是也不好說什么。畢竟自己在這里偷窺，也有點心虛。

　“少爺，您在?！备２Ь吹暮傲艘宦?。

　　顧行舟示意他小聲一點，這么明目張膽，豈不是讓葉心悅知道她在門外偷聽了？那樣的話，葉心悅對她的印象肯定更加不好了。

　 可是顯然的，他的提示已經(jīng)為時已晚。

　 “嗯，怎么了？”他故作鎮(zhèn)定的扯了扯袖子，仍然是一副威嚴的樣子。

　 “是醫(yī)生過來給老夫人輸營養(yǎng)液了，這段時間，老夫人吃的很少很少，根本沒有辦法維持最基本的能量。”福伯詳細的給顧行舟解釋。

　　 顧行舟眸光變得暗淡，現(xiàn)在心里的那種惶恐不安的感覺，變得愈發(fā)明顯了。

　 “好，去吧。”顧行舟點點頭，果然看到家庭醫(yī)生就跟著他上來了。

　　頓了頓，他又繼續(xù)說道：“心悅在里面，她看不到，您稍微照顧一下。”

　　“少爺，這種事情，應(yīng)該您來做，我做不妥。”福伯語重心長的說著。

　 顧行舟抿著唇，心說，你以為我不想做么？我不是怕她抗拒么？！心里一點都不是滋味。

　　“少爺，去吧，這種時候，少夫人更需要您的關(guān)心?！备２畨旱土寺曇簦苌賱裾f他做什么，這個時候卻還是忍不住想說兩句。

　　 顧行舟似是猶豫了片刻，還是進去了。以前他做事可不是那么瞻前顧后的。

　　 此時，葉心悅已經(jīng)調(diào)整好狀態(tài)，她不確定顧行舟有沒有聽到她剛才說的那些話，抑或他只是正好路過門口，跟著福伯一起上來的。

　　 剛才他們在外面說話，由于聲音不大，她只是隱約聽到一點，聽得還是不夠真切。

　　 “少夫人，醫(yī)生來給老夫人輸營養(yǎng)液了?！备２f了一聲。

　　 葉心悅的心不由得的咯噔一下，她剛回來，之前在電話里，奶奶也沒說過，竟然都要輸營養(yǎng)液了，已經(jīng)嚴重到這個地步了？

　　 其實之前她就知道很嚴重了，卻沒有想到……還是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圍。

　　 “福伯，奶奶輸營養(yǎng)液……有幾天了？”許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一旁的顧行舟分明感覺到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顫抖，聽得他特別揪心，這個時候，特別想把她擁入懷里，做她的依靠。

　　 可是這個時候，他卻還是生出了幾分膽怯。

　　 “三天了。”福伯如實相告。

　　 葉心悅咬著唇，心里難過得不行，好像無論如何都揮散不去一樣。那種即將失去至親的恐懼感和無助感，幾乎要將她吞噬。

　　 顧行舟終于還是控制不住，伸手攬住了她的肩膀，心里是十分忐忑的。生怕下一秒就會甩開她的手，然而，這個時候，葉心悅正沉浸在某種悲傷，根本就無暇顧及那么多。

　　 可他還是不能放下心來。神經(jīng)似乎在緊繃著。

　　 “少夫人，您不要難過，這是……必須要走的路”福伯看葉心悅悲傷的樣子，也是心疼這孩子，還不忘抽空來安慰她一聲。

　　 道理誰都知道，可真正到了這個事情，只要是最愛的親人，只怕是誰也沒有辦法去理智的對待了。

　　 葉心悅別過臉去，眼淚還是無聲的滑落。

　　 顧行舟將她的一舉一動盡數(shù)收入眼中。這種時候，他沒有辦法安慰她別難過，因為連她自己都沒做到。

　　 這種時候，除了無聲的陪伴，或許沒有什么比這樣更好了。

　　 顧奶奶手上已經(jīng)埋了針管，輸液的時候直接扎進去就可以，就避免了每次都要扎針，實在太辛苦。

　　 她仍然處在昏睡的狀態(tài)，葉心悅看不見，但奶奶并沒有說話，她就知道，她仍然沒有醒。

　　 此時，她也意識到顧行舟在攬著他的肩膀，但是她已經(jīng)無力去拒絕了。她實在是太累了。

　　 這邊，醫(yī)生的動作很迅速，沒一會兒，就做好了。

　　 “一般要輸多久？”沉默了片刻，葉心悅?cè)滩蛔∮謫柫艘宦暋?/p>

　　 “兩個小時這樣，一天兩瓶?！边@時是醫(yī)生的回答。

　　 她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好吧。

　　 “我留在這里看著就行?！贝藭r一直沉默的顧行舟開口。

　　 是他的至親，他要留下來照看，是無可厚非的。而葉心悅自己也不想走。

　　 “好的，準(zhǔn)備輸完的時候，您叫我一聲就可以了?！备２t(yī)生當(dāng)然沒有意見，輸液的時候，確實需要人在旁邊看著才行，以免出現(xiàn)什么意外。

　　 “好，我知道了。”

　　 簡單的交代了幾句，家庭醫(yī)生就跟福伯出去了。房間里只剩下顧行舟和葉心悅，以及昏睡中的顧奶奶。

　　 氣氛再次變得沉悶起來。葉心悅?cè)匀蛔谂赃叺男∫巫由稀?/p>

　　 此時，顧行舟也不知道要說什么好。

　　 他其實心里是有很多話想說的，可是千言萬語，卻不知道該說哪一句好，最后覺得，還不如沉默。

　　 這天晚上，顧行舟給徐醫(yī)生打了電話。

　　 葉心悅一直等了到了傍晚十分，顧奶奶才醒過來。

　　 “心悅回來啦，睜開眼就能看到你，真好。”顧奶奶的聲音很似乎比之前要虛弱很多，有氣無力的樣子。葉心悅看不見自然不知道她醒了，只是猛然聽到她的話，她的心情小小的激動了一番。

　　 “奶奶，您醒啦！”葉心悅的聲音里都透出激動。

　　 她伸手，尋找著顧奶奶的手，大致知道是在哪個地方，所以，葉心悅很輕易的就找到了她的位置。握在手里，這是沒有輸液的那只手，之前葉心悅也一直握著的，這個時候不知不覺的多用了幾分利。

　　 仿佛只有這樣，才能表達她此刻的心情。

“嗯，睡了太久，覺得渾身都很疲倦，哎呀，不過能看到你，奶奶就高興多了?！鳖櫮棠陶Z重心長的說著。

　　 葉心悅咬著唇，心說，可是我看不見您。天知道我的心有多失落……

　　 “高興就好，您應(yīng)該每天都高興一點?！比~心悅的聲音也軟軟的。帶著幾分安撫的意味。

“嗯，奶奶盡量每天都高興，但前提是能看到你呀。那個臭小子，我是不想看了?！鳖櫮棠陶f道最后，有點苛責(zé)的說著。

　　 葉心悅咂咂嘴，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不過顧奶奶應(yīng)該也不是要她回應(yīng)一樣。她又繼續(xù)說：“心悅啊，你這個傻孩子，你這樣叫奶奶怎么能放心？去了那邊，怎么跟你爸爸媽媽交代？”

　　 隨著奶奶的話說出來，葉心悅的眼淚已經(jīng)開始滑落，猝不及防。沒有辦法，現(xiàn)在在這方面，她已經(jīng)無能為力了。

　　 “奶奶理解你，忽然就看不見了，黑漆漆一片，換做誰，也不好受。但我不是聽說，還有希望復(fù)明么？你不要就這樣放棄，自暴自棄。

　　 只要現(xiàn)在，讓你堅強，讓你勇敢，這個要求有點過分?？墒悄棠叹瓦@最后一個心愿了，可能有點苛刻，但是奶奶不想讓你放棄?！?/p>

　　 說到最后，顧奶奶的聲音也染上了幾分哽咽。

　　 或許是一時之間說了太多話，顧奶奶有點累，這個時候顧奶奶有點喘。

　　 “奶奶，您休息一會兒。不要著急，您慢慢說，我會一直在這里！”葉心悅的聲音有點焦急。不知道要說什么好，葉心悅只能默默流淚。奶奶的一字一句都是說到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

　　 “好。心悅啊，其實奶奶說再多，也知道其實作用是不大的，最關(guān)鍵還是看你自己。盡管如此，但奶奶還是希望你能答應(yīng)剛才那個唯一的要求，好不好？”顧奶奶反握住她的手，只是她的力氣不大，只是那么握著。

　　 最終還是葉心悅握緊了她的手。讓自己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好，我答應(yīng)您，我不知道能不能做到，但我答應(yīng)您，會盡力，好不好？”其實葉心悅自己心里也沒底。

　　 所以她不能完全答應(yīng)下來，不然到時候做不到，又對不起奶奶。

　　 “奶奶相信，只要你想，肯定會做到。”

　　 葉心悅咬著唇，沒有說話?；蛘邞?yīng)該說，不知道該說什么才好。

　　 許久，她才應(yīng)了一聲。心里卻仍然不太踏實。

　　 “好孩子，至于你跟行舟的事情，哎，現(xiàn)在奶奶已經(jīng)不想說什么，只有一個要求，只要你能幸福，不管跟誰在一起，奶奶都高興。不要覺得對奶奶過意不去。

　　 其實，應(yīng)該說對不起是奶奶，如果沒有行舟，或許你也不會遭受那么多磨難……哎，奶奶當(dāng)初不應(yīng)該勸你給他機會。心悅，奶奶對不起你。”

　　 顧奶奶說得很慢，仿佛是一種臨終的囑咐。

　　 聽著這些話，葉心悅的眼淚頓時更加肆無忌憚。

　　 “奶奶，您不要這么說，我不許您這么說……”此時的葉心悅，已經(jīng)有點泣不成聲。

　　 “心悅，奶奶還有最后一個愿望，你能不能答應(yī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