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何揚和江丞花了一個周末的功夫給太子買了所有的生活必需品。何揚不愿意讓江丞花太多錢,于是在江丞的百般阻攔下還是拿自己的工資給太子買了洗漱用品和玩具。
太子通常在書店和何揚家里來回奔波,下午在書店陪著何揚和江丞,自己玩著何揚給的毛線球,晚上就被何揚帶回家,在江丞買的棉窩里睡覺。
果然適合叫太子,不僅是性格,這每天活得就跟太子一個樣。
何揚把太子帶回家的那天嚇壞了何軍輝,顯然他還接受不了太子。何軍輝喜歡干凈,家里一堆毛會打破他一整天的好心情。
但自從太子晚上在沙發(fā)上陪著何軍輝時開始,他就慢慢接受了這個小可愛。
也就掉掉毛嘛,勤收拾著點不就行了?
這天晚上,何軍輝向往常一樣抱著太子休息,突然傳來了敲門聲,一開門發(fā)現是江丞。
“叔叔好。” 江丞彎腰打招呼。
“小丞來啦?是來找何揚的?”
“嗯?!?江丞有點不好意思,向來大方的他現在也有點扭捏。最近他來何軍輝家的次數越發(fā)多了。他總是能找到各種理由來這里,比如忘了還書啊,比如有道題實在不會啊,比如想太子了要來看看啊。
總之只有何軍輝想不到,沒有江丞做不到。
何軍輝向來是不閉門謝客的,他覺得兩個這么優(yōu)秀的孩子關系好是件好事,他看著欣慰。
江丞的到來也在鎮(zhèn)子里的掀起了一番熱潮,不少人牽線何揚無果,都盯上了這個城里來的青年。
然而每次被問到是否婚娶的時候,江丞都微笑謝絕,說自己已經訂婚了,然后喜眉笑眼地向何軍輝家的方向走去。
鄰居們只好撇嘴離去,心想這年頭,怎么優(yōu)秀的人都被搶走了?
何軍輝把何揚叫出來,何揚便趕緊領著江丞出了院子。每次江丞和何軍輝碰面的時候,他都有種說不出的尷尬。
鎮(zhèn)子里都是土路,走起路來鞋底磨出的沙沙聲劃過寂靜的夜空。二人繞著一條小溪走著,月光映射在溪水上,仿佛世界上只有他們兩個人。
1月的天氣刺骨的冷,何揚把自己裹得像只企鵝來保暖,但還是打了個噴嚏。
江丞把脖子上的圍巾解下來套到何揚脖子上,動作干凈利落。何揚沒反抗,好像已經把這種程度的肢體接觸當成了一種習慣。
“這么晚了,有事嗎?” 何揚吸了吸鼻子,問。
江丞把手放回兜里暖著:“沒事,就是想你了?!?/p>
何揚一怔,頂著紅紅的鼻子皺眉看對方。江丞與他對視一會兒,然后笑出來:“逗你呢,” 說完,他從懷里掏出幾本小人書遞了過去:“喏,給你的。”
何揚低頭,他站在原地愣了很久后才不知所措地把書接過來:“....怎么突然給我這個?”
“你每次路過那個小人書攤的時候眼睛都是直的,就差把“想要”倆字寫臉上了,我能看不出來?”
何揚緊緊握著書,抿嘴低下頭。那個小人書攤在他小時候就有了,每周都會定時定點開攤售賣,可從小到大,何揚沒有買過一次。每次自己身邊的朋友跑過去哄搶時,他只是默默地站在旁邊看著。
他們家雖不富裕卻不是平民窟的狀況,買幾本小人書并不算什么??杉幢闳绱?,何揚還是不愿意向何軍輝借錢買書,他不想把父親辛辛苦苦賺來的錢來買這個。
從小就懂事的讓人心疼。
可他越是抑制自己的心思,對小人書的渴望就越濃厚,以至于長大了看到那個書攤,心里還是會一緊,期待能買上一本,做一次愛炫耀的孩子。
沒想到最后他還是圓了這個夢。而這個夢,是江丞幫他實現的。
“我....” 何揚想了想要說什么,最后還是把“謝謝”二字說了出來。其實這類話何揚說的不算少了,江丞這幾個月對他的關照他全都記在心里,說什么也表達不出他內心的感激與感動。
江澄連忙擺手:“可別謝我,我做這些也是有目的的。”
“嗯?” 何揚歪頭看他,眼睛自然地睜大。
江丞咳嗽兩聲,話到嘴邊又說不出了。
他能有什么目的?無非就是想把媳婦兒討到手罷了。
何揚剛打算追問,就聽到江丞肚子傳來了“咕咕”的叫聲。江丞尷尬地捂住肚子,稍稍抬起窘迫的眼睛打量對方。何揚忍著笑,眼珠子轉了轉,忽然想到了什么,一把拉起江丞的袖子往鎮(zhèn)口的地方走。
當時已經快9點了,鎮(zhèn)口漆黑一片,只有路燈照亮的地方散發(fā)著黃暈的光。其中一個路燈下有一個小攤子,攤子中央擺著一個大蒸爐,上方飄著冒著氣的熱煙。
何揚拉著江丞到攤子前,一只手從袖子里艱難地伸出兩根手指:“李阿姨,兩個烤紅薯。”
“好嘞!” 紅薯攤的老板是一個四十多歲的阿姨,特別熱情好客,看到何揚這個老顧客來了,立馬忙活起來。
“李阿姨烤的紅薯可香了,冬天吃尤其暖和?!?何揚解釋道。
何揚遇到好東西只會和自己珍視的人分享,這個紅薯攤他從來沒帶別人來過,江丞是第一個。
這算是報答江丞對他的照顧,也算是把自己生活的一點一滴,毫無保留地展示給他。
江丞有點受寵若驚。
李阿姨嗓門尖,動作又利索,所以生意一直不錯。沒過一會兒,她就用塑料袋裝好兩個熱氣騰騰的紅薯,遞到了何揚手里,然后瞄了一眼江丞:“這娃跟你關系不錯吧,我看他三天兩頭就往這兒跑?!?/p>
何揚有點臉紅,李阿姨以為是凍的,忙叫他吃兩口紅薯取暖。
何揚趕緊把一個紅薯遞給江丞,然后倆人一塊跑到路邊吃起來。
何揚咬了一口,邊嚼邊觀察江丞的反應,一抬眼就看到江丞的嘴因為被紅薯燙到而不停地嘬著,最后半張著嘴哈了哈氣才算是吃下去。
“怎么樣?” 何揚連忙問。
“好甜啊,好吃!” 江丞特別捧場。
見江丞喜歡,何揚懸著的心才放下,把塑料袋往下拽拽露出更多的黃色面積,大口吃起來。
江丞看何揚鼓著腮幫子咀嚼的樣子,覺得世界上沒有什么比看著他更讓人開心的事了。他忽然想起來兩個人小時候也站在一起吃過東西,不過不是紅薯,而是兩個煮雞蛋。
那天江丞把鄰居家的狗給放跑了,江兆文氣得胸口疼,就罰江丞在院子外站著,還不準他吃飯。
江丞正餓得前胸貼后背,就看到拐角處露出了一個小腦袋,那人在確認四下無人后,迅速跑了上去。
何揚手里捧著兩個煮雞蛋,像個小偷一樣站在江丞面前,仗義地遞給他:“喏,給你一個。”
毫不夸張的說,當時江丞眼里的何揚全身上下都散發(fā)著金光。
何揚還小聲叮囑他:“我偷偷拿出來的,你別把殼剝地上,放我這兒,我拿去銷毀掉?!?/p>
想到這兒江丞沒忍住嗤笑一聲,他還以為何揚小時候是個乖寶寶,所以的壞事都是他教唆的呢,沒想到何揚竟也有不守規(guī)矩的時候,而且計劃地還這么周密。
總之那天何揚陪著他站了一下午,那是夏天里最暖的一天。
而今天,則是整個冬季里最暖的一天。
想到這兒,江丞心里更堅定了。這么美好的人,就應該被他像朵花一樣呵護著,堅決不能便宜給別人。
江丞回家的時候懷里還揣著一袋熱騰騰的紅薯,何揚怕他晚上又餓,非得給他多買點。
江丞捂著紅薯傻笑了一路,心想自己的媳婦兒就是體貼。
16
何揚剛打開家門,太子就撲了上去,小小的身子跑起來還有點別扭,一顛一顛的。
何揚把小人書放到旁邊桌子上,然后寵溺地把它抱起,拱起鼻子蹭了蹭它。何軍輝看何揚鼻子凍的通紅,趕緊叫他把門關上進屋暖暖。
何揚花了好大功夫才把太子從他懷里扒拉下來。他想不通,太子身為一只貓,怎么這么黏人?
“小丞找你什么事?這么晚了,他家里人知道嗎?” 何軍輝抬眼問,一下便看到桌上放著的小人書,不禁皺了皺眉。
何揚剛拿起那些書準備藏起來,就被何軍輝逮了個正著。他心虛地挪動兩步,小聲道:“爸.....”
氣氛有點凝重,何揚以為他惹父親生氣了,于是像個犯了錯的孩子,站在原地低下了頭。
片刻后何軍輝嘆了口氣,鬼使神差地上前抱住了何揚。何揚茫然失措,只能把頭埋在父親肩頭,任由他抱著。
“是爸不好,你喜歡什么都沒給你買過。”
何揚有些驚訝,“爸.....”
“以后你喜歡什么,直接跟爸說,別憋著?!?/p>
“......好。”
父子之間的交流就是這樣,明明愛意如泉水,卻只允許只言片語的關懷。何軍輝并沒有生氣,他只是今天才知道自己的孩子喜歡小人書,他心疼自己的孩子想要什么,從來都不跟他提。
他知道何揚懂事,但卻不知他已經隱忍到了這種地步。
何揚拍拍父親的背,以示安慰。何軍輝這才松開何揚,拍了拍他的胳膊。
二人的相視一笑,是父子之間的默契。
何揚當晚洗漱的時候忽然想起件事,于是問何軍輝:“爸,等學校放假了,我們請江丞和叔叔阿姨來家里做客吧?!?/p>
何軍輝附和:“好好。小丞也幫了咱那么多忙,是該請來聚一聚?!?/p>
“嗯。”
18
江丞以為江兆文他們都睡了,于是靜悄悄地開門準備溜回房間,結果迎面就撞見了出來喝水的江兆文。
江丞一個踉蹌,手中的烤紅薯差點掉地上。
江兆文抬起眼皮,低聲問道:“這么晚,跑哪兒去了?”
“額....就....做作業(yè)太累了,出去遛個彎?!?/p>
“手里拿的什么?” 江兆文眼尖的很:“過來坐?!?/p>
江丞跟著坐到沙發(fā)上,然后把一袋烤紅薯放到桌子上,使得江兆文眼前一亮,腦瓜子一嗡。
他猜想了無數個江丞手里的東西,但烤紅薯他著實沒想到。
“這....哪兒買的?”
“城邊兒買的?!?江丞知道自己瞞不住父親,于是也不避諱了。
江兆文臉一下子拉了下來,一副不茍言笑的樣子。他停了幾秒,然后說:“聽你媽說,你處對象了?”
霎時間,江丞頭頂猶如炸了個響雷,臉色一下變得有些發(fā)青。他吸了口氣,心想這簡直是“慈兒多敗母”啊,李月梅這大舌頭到底什么時候才能治治呢?
況且他根本沒跟李月梅鄭重宣布過自己處對象了,怎么就無緣無故被潤色成這種劇情了?
江丞忙開始吐槽:“您凈聽我媽瞎說,她整天打聽那些家長里短的事兒,十個里面有三個是真的就不錯了?!?/p>
“那就是沒談?” 江兆文不為所動,繼續(xù)說:“那你這一陣子天天晚上溜出去是怎么回事?還借口說是去找小揚,你們倆天天在學校見的還不夠多嗎,用得著晚上再去?蒙你老子也得編個像樣點的謊吧?”
此話一出,江丞一時間竟不知該哭還是該笑。
“爸,我真沒談?!?江丞含糊解釋:“我確實有瞧對眼的人,不過還沒表態(tài)呢,您二老能不能別這么大反應?”
江兆文什么心思都寫臉上了,即便他還是有些不放心,但也還是想在感情這方面給兒子足夠的自由。他想了會兒,覺得有些東西不提醒一下還是不行,于是吞吞吐吐地開口:“你....這個戀愛雙方那方面的知識,你懂吧?”
江丞小臉一紅,尷尬地咳嗽兩聲:“啊....知,知道?!?/p>
江兆文也好不自在,但為了兒子還是忍不住多提醒兩句:“總之,人家不愿意的情況下,你得給我忍住了。咱們可是正經家庭,不允許結婚前恣意?!?/p>
江丞羞澀地避開江兆文的目光,然后無所適從地點了點頭。
后來想想,這都哪兒跟哪兒?。克浆F在連何揚的手都沒牽過呢,每次何揚拉他都只拽袖子。
三步上籃都沒學會,哪兒輪得到扣球?
總之,江兆文的“囑咐”算是刻在江丞心里抹不掉了,以至于他當晚胡思亂想了一整夜,第二天頂著黑眼圈就去了學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