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一如既往的、臟臜、堆塵,集世間所有骯臟玩意兒。
我身上的囚服染了血跡重重,污痕遍布硌體硬布,磨上我細白嬌嫩的胴體,擦略得紅痕斑駁。
傷痕結(jié)了痂殼又脫落,沒有經(jīng)及時處理的傷口化膿粘黏上囚衣,疼痛反復折磨我的神經(jīng), 恨不得將我拖入苦海,掙扎不得,動彈不了。
外頭黯涼寂靜,偶爾冗燭輕微跳躍,光亮蔓延不到我眼底。我靠角落一處深淺喘氣,偶爾的睜眼也只是為了看看何時月上梢頭。
所有的嘈雜陳鬧與我無干,我生存在被人唾棄的夾縫中間,吃的是餿了的饅頭,飲的是惡臭的臟水。散發(fā)遮住我眉眼,我聞到發(fā)絲沾上煙油味兒,不由一陣惡心。
哪里來的凈水能洗凈我一身的臟塵,哪里來的人能帶給我一頓豐餐好食,使我的饑腸添推上味絕飽腹之感。
鐵絲緊緊囚住我一顆純善的真心,使我在這暗無天日的牢獄中面目全非。
我早就不奢華貴衣容襯我如玉面龐,也不求一日三餐滿桌的滋補好品?;蛟S人年齡越大奢望的越少,而我于水深火熱中早已不望會有祥云帶我逃離。
尤記他一句話便將我貶入淤泥,掙扎越烈沉溺越深。
"一句話呵,就定了我半生命運。”聲線含了幾分我自己都不察覺的輕顫,滾燙的淚劃過嘴角,滋潤我干裂的唇畔。
我抓緊了衣角,闔上雙眸陷入僵局。
上林苑中的燈光依舊還是亮著的,整個地上和房檐上都是白花花的一片,瓦片中間是塊像水晶一樣的冰錐,應著暖黃色的光。
“共和姐姐也是睡不著?”
我攏了攏身上的披帛,這鮮紅顏色在這雪地里顯得特別突兀,就像是一團火,在風雪中孤立的燃燒,沒有一絲的盼頭。
“今年的雪似乎要一直的下,白日里連個太陽也瞧不到?!?/p>
人兒至那囚牢之中,那看守見是公主便開了門,搬了張椅子,她提裙落座,看守在旁侍奉著,她道“不必伺候了,你下去吧?!?/p>
瞧了瞧這牢獄,不自覺捂住了鼻子,這氣味,不知那十九是怎樣熬了下來的。
見了十九,人兒上前握住她的手,云“怎的這條件如此差,真真是苦了你了?!?/p>
兩行清淚掛下,命婢拿出準備好的點心,遞予十九,言“這是你曾最愛吃的桂花糕,在這兒這么久了,饞這口了吧?!?/p>
十萬斗星子匿于層云山巒后,留一抹清冷微光,叫我沉于四方祥光中。
柵欄重重,鎖的是我日復一日的空寂。眉眼也攀上俗世的煙塵,欲曳我入凡塵囂囂。無穹光之處我窺見人性骯臟,于暗無天日的牢獄苦海投下罪惡枷鎖,泯滅了純良善意,一如窮惡狂徒不含溫軟,直拉我入八層地獄,蒼涼之際不留余溫。
步聲頓頓,似踩在我心尖上,數(shù)年日月所經(jīng)的苦寞空碎于這一刻。
我抬頭,癡癡望向外邊陰暗的走廊,耗盡余力追隨我最后一剎天光。
“吱呀——”
厚重的鐵桿被人重重推開,撲起一陣潮濕惡臭。我早就習慣此般味道,癱軟的身子也已無法將手抬起遮掩灰塵四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