眉間點砂的半大少年憑欄眺望這千里湖光山色,來云夢已經(jīng)足足三日,母親還沒有要啟程返回蘭陵的意思,一時新奇的云夢湖澤也已經(jīng)看厭,他開始想念遍植金星雪浪的金麟臺。
身后廳堂里隱隱傳來金夫人和煦如春風(fēng)拂面的聲音:
“子軒定是害羞躲出去了。阿離是我看著長大的,端莊賢淑,你愿意將她許給我家做兒媳婦,我自是求之不得?!?/p>
虞夫人也很滿意:“那阿離和子軒的婚事就這么說定了,將來等他們到了年紀(jì)就成婚?!?/p>
“你我幼時便是閨中好友,想不到老了還能做一回親家!”
兩位貴婦笑的花枝亂顫。
金子軒沒由來的感到一陣悶煩,跟來的幾個侍從提議可以去蓮花塢的別處散散心。
金子軒帶著十來個仆從,一群人浩浩蕩蕩的路過演武場。江楓眠接任江氏宗主十余年,膝下收了諸多弟子,一群半大少年正熱火朝天的揮灑著汗水。
少年的好勝心起,金子軒吩咐身后的侍從:“去把我的佩劍歲華拿來。”
蓮花塢的眾師兄弟都知道這位眾星捧月的矜貴少年是師父師娘的貴客,磕了碰了誰都擔(dān)待不起。
一時之間無人上前應(yīng)戰(zhàn),金子軒面色不虞,少年眉間那點朱砂愈發(fā)嫣紅如火。
江厭離在一旁看著這尷尬的場面心上有些著急,躊躇間,卻見剛?cè)腴T不久的安雨站了出來。
“金公子,請賜教?!?/p>
女孩一身不同于云夢江氏的粉衣,金子軒認(rèn)出對方是那個被叫做阿桃的江氏二小姐。見她手持木劍,金子軒便也從一旁的武器架上取下一把木劍,挽了個漂亮的劍花。
“江二小姐,我們點到為止。”
論家世論長相論資質(zhì),金子軒都是當(dāng)之無愧的天之驕子,眾人都覺得這場比試還沒開始就已經(jīng)可以預(yù)見結(jié)局。江厭離牽著江澄蠢蠢欲動的手,兩人擔(dān)憂的望著安雨:“阿桃,加油!”
安雨看出金子軒眼里的輕視,不同于往日和江澄兩人間的小打小鬧,她是準(zhǔn)備動真格的。
“金公子客氣了,但是不必手下留情?!鄙倌瓯人觊L幾歲,她要抬起頭才能與他對視,安雨微微笑著,泰然自若。
一黃一粉兩道持劍的身影瞬間在場上交疊,木劍相擊發(fā)出獨特聲響。
上了新漆的桃木劍,在她充滿生機的靈力催動下,竟又吐出米粒大的嫩綠新芽。
待女孩將劍尖蜻蜓點水般指于少年心口之時,手中已然是一枝盛放的桃花。
金子軒僵在原地,一雙漂亮的眼睛里是微微的愕然:“劍上有桃花,江二小姐風(fēng)雅?!?/p>
“金公子謬贊,不敢當(dāng)。”
小女孩的力道極輕,猶如蜻蜓點水,風(fēng)過無痕,金子軒卻仿佛被一劍刺中了要害,一時間心如擂鼓,啞然失聲。
“小師妹贏了!”場邊是江氏子弟的歡呼。
他回過神來,并未能把安雨手中的劍擊落,只紛揚了一地淡粉桃花。
亂紅飛過,殘花敗盡。
后來又過了數(shù)年。
比起母親給他定下的那位印象淡薄的未婚妻江厭離,金子軒對云夢江氏的深刻印象卻是來自于江氏二小姐江桃。
他依舊會時時想起某個炎炎盛夏,蓮花塢演武場上那個一劍桃花的粉衣小少女。
想起她手中那枝怒放的桃花劍,想起她抬頭望著自己時云淡風(fēng)輕,波瀾不驚的眼神。
“可惜了。”
金子軒無意識的喃喃。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可惜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