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手扶住長明燈,燭火搖曳。
他在前走,寬闊的后背好似能抵擋千軍萬馬,心安的就想一直這么走下去,似覺察身后燭火偏頗,幫你扶住欲墜的長明燈。
月色傾斜,長明燈落。
這一刻,你似被蠱惑。
“符將軍,若是有一日我求您幫了一個不該幫的人,為此……為此害了很多人……”
你微微哽咽,有些說不下去。
符長明長身而立,眉眼稍顯緊促,看似臨危不亂實則一手負(fù)后已捏出鮮血滴滴。
“您會怪我嗎?”
你低著頭,孱弱的身軀似是受不了這般突兀的大悲,忍不住握拳壓抑著咳嗽。
自回轉(zhuǎn)光陰后,身子便敗了。
是報應(yīng)。
“非你所愿,不咎其責(zé)。”
歷經(jīng)多少光陰,他終如愿說出這句醞釀不知多久的話,見你面色緩解些,方從懷中拿出白玉藥瓶。
“這是醫(yī)官專為有咳疾官兵配的藥,藥性溫和,喝下會好受些?!?/p>
他倒出幾粒藥丸,貼近你唇邊。
你吞咽下,果然不消一瞬便止住。
“多謝將軍。”
你虛弱一笑,多了份真情實意,眼尾是仍未褪去的病紅,薄薄一點惹人憐愛。
“這瓶藥你拿去,日后無需再稱我將軍,在你面前,只有符長明?!?/p>
他不善言辭,因而錯過太多。既然如此不若從初見便把一顆真心奉上,讓你明晰他的所有,不必羞愧,不覺虧欠。
只因他的所有,皆是你的。
你呆怔抬眸看他。
這世春日宴堪堪過去幾日,他就如此……如此袒露心跡?可那時的他,明明說是之后一次次的相識交談,他方確切心意。
你低笑一聲,不知含多少苦楚。
自以為做著拯救天下蒼生的大事,對所有人的情愛視而不見,不正是你干出的事嗎?這算是情債吧?
“符將軍,我只會稱您為將軍。您今日幫了我,我有一言需告誡您,離我遠(yuǎn)些才好?!?/p>
溫青一日不除,你便一日不能回應(yīng)符長明,乃至不能有一絲一毫的瓜葛,對他才算是安然。
“符某心意已決?!?/p>
符長明目光如炬,像是早已看穿你。
送他至前門,臨走前他將藥瓶塞入你手中,你雖不肯收,卻拗不過他力氣大。
“不可多吃,切忌大喜大悲?!?/p>
他字字叮嚀,依依不舍。
……
閨閣暖香,你倚著床柱久久不能回神。
手撫上心口。
符長明變得好不一樣,初識他內(nèi)斂寡言少語,后暗含愛意卻克己守禮。
而方才他的眼神令人心驚,你幾次回避那熾熱到本尊不得不死死壓制的眼瞳,旁人看來似是要吃了你。
沉沉睡去,一夜無夢。
……
本澄澈的雙眸,染上混沌。
旦暮至,你命侍女謝絕不少閨閣密友的邀約,對外只稱身子抱恙。
昏夜至,陳宸銘上門拜訪。
遠(yuǎn)遠(yuǎn)只瞧見,你靠著長廊柱子昏昏欲睡,手中書卷早已掉落地上,而稍有不慎便會跌落池中。
這一幕令陳宸銘面色難看起來。
“你們便是如此做事的?!”
他冷聲斥責(zé)侍從,銳利如千萬針的眼神掃去,各個低頭顫顫發(fā)抖絲毫不敢開脫,這位爺可是刑部專門審訊犯人的,在他面前撒謊豈不關(guān)羽面前耍大刀。
等你悠然轉(zhuǎn)醒,只見陳宸銘正以手支撐著你的后背。
“信之,你……你何時來的?”
你忙起身,又忙命人幫他捏捏手臂。
“不必,來了沒多時?!?/p>
他躲開侍從觸碰,眼底劃過幾絲厭惡,你想起來他的怪癖,絕不許外人碰他。
旋即你揮卻眾侍從,親自幫他捏手臂。
這時的他方露出一點酸麻的樣子,捏了不大一會他的手覆上你的手背,你頓時一僵。
“你我自小兩小無猜青梅竹馬,今日祖母問我是否有了心儀的女子,不然為何一拒再拒尚書之女……我向祖母提及了你?!?/p>
他說的小心翼翼,生怕你的半分厭棄。
你抽出手,卻又被狠狠攥住,力氣之大讓你忍不住想苛責(zé)他幾分,但后者卻是雙眼通紅,活像被拋棄的小狼。
“我……我怎能嫁你?你我之情誼并非男女,我從來只將你視為密友?!?/p>
前世他苦苦求你,說此生非你不娶。
而后那女子又淚眼婆娑說她如何愛慕陳宸銘,你心軟這番癡心便退了婚。
說來也可笑,你竟私心認(rèn)為那女子的愛慕勝過你許多,因你并未愛一男子愛到愿去求他的未婚妻,如此卑微。
既知曉有女子那般愛慕,他橫豎不會絕后,又有溫青在后虎視眈眈,你又怎會再次松口嫁給他,將他置于危險境地。
陳宸銘臉色變了又變,激動起來。
“可我將你視作此生摯愛,自我與你相識起,你在我眼中便是我余生的夫人,再無其他!”
“信之,縱然你我相識多年,但我對你只有朋友之誼,愿你能體諒我?!?/p>
你閉上眼說著違心的話。
“我不體諒!”
他站起身,背挺得很直。
他悲切看了你許久,淚滾落下面龐,像是下定某種決心一字一頓說:“伯父私通前朝的信件還在我手中,若你不……”
你大驚,他……在威脅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