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人,沒有見過和平。
在這個瘋狂的年代,和平,只不過是弱者空洞而又無比脆弱的幻想。
吾人,不是英雄。
沒有哪個英雄保護不了自己想要保護的人。
吾人,從灰堡走出,心知血,都冷的像鐵,像手中此劍。
新歷920年,龍島龍巢。
被人們野蠻開拓出的道路上,人潮涌動。最后的龍族守護之地,在無數(shù)貪婪的人的前仆后繼下,即將告破。龍爪,龍鱗,龍骨龍血,甚至是龍蛋和龍頭,以及龍族無數(shù)歲月之中收藏在他們洞穴之中的寶藏?;孟胫└?,幻想著金戈隆,背著各種武器的人們,眼中早已被狂熱所充斥。他們向前邁動步伐,目不斜視。參天古樹?砍掉。生靈守護?殺死。龍族?殺死然后分解搶奪。偶爾有人跌倒,便會被無情踩進泥濘,踩踏,碾壓,直到同泥濘化為一體。
沒人注意到,遠處的巖壁上,有一名束著紫色長發(fā)的青年,口叼草莖,晃著垂下的腿,百無聊賴地坐在一塊突出的山石之上。
“是時候了。”一個低沉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又落下。他咧開嘴笑了,左手拍了拍自己坐著的山石,吐掉口中的草莖,躍下巖壁,朝著人流的中段,狂奔而去。
他赤腳掠過石塊草木,從背后刀鞘之中抽出的長刀在日光映照下,閃閃發(fā)亮。
等到他沖到人潮之中,原本機械般只知向前涌動的人群,突然爆發(fā)混亂。
踏步,墊步,轉(zhuǎn)身,出刀。
那扎起來的,好似狼尾般蓬松的紫色長發(fā),隨著人影的躍動,旋轉(zhuǎn),如同一團紫色火焰,在人群之中穿梭。銀光,血芒,紫影,人形,在黑壓壓的人潮之中,狂亂的舞動。斷肢,頭顱,一分為二的武器與軀干,斷面光滑如鏡的鎧甲。那青年,似入無人之境。他面無表情,唯有紫紅色的眸子中有一分冷厲,三分狂傲不羈,還有六分殺氣。
彎腰,側(cè)踢,推手,斬落。
腳下好似不是血肉和四散的肢體,手中好似不是奪人性命的長刀,他舞著。
擋在刀刃前的好似不是和他無比相像的人類,模糊了他眼睛的好似不是噴濺而出的溫熱血液,他舞著。
他舞著,優(yōu)雅,自然的舞著。仿佛不知疲倦,仿佛沒有阻礙,直到身上被染成血色,直到連他揮刀的手臂,都有了一絲疲倦的感覺。
人們,徹底亂了。他們不知那刀光會從何處一閃而過,不知那斬殺身邊好友的銀風,會不會在下一刻削去自己的半個頭顱。他們哭號著,四散潰逃著,手上還在順便撿著死去之人留下的寶物。
巖壁,那面他疾馳而下的巖壁,就在他瘋狂殺戮的時候,突然動了。巨大的眼,堅硬的鱗甲,從口中鼻中噴出的熾熱氣息,展開之后可以遮蔽蒼穹的雙翼。那分明是一只巨大的黃龍。
整座島,整個龍巢沸騰了,那些貪婪的人類,根本沒有想到,那環(huán)繞整片龍島內(nèi)湖的巖山,居然是龍,居然是一只不知沉睡多少年的巨龍。
“退去,異邦人。你們不該踏足這一方凈土,更不應該用罪孽和血**染這里。”巨龍低沉卻似滾落雷霆的聲音響起。而那青年只是咧嘴一笑,手中長刀一揮,在巨龍熾熱的呼吸之中,繼續(xù)他的殺戮之舞。
突然,那青年的右手爆發(fā)出滿天血雨都遮不住的耀眼光芒。接著,他跨步一刀斜挑斬去,狂暴的刃芒爆發(fā)而出,在他的面前閃過,只留下一塊空地,還有半空中噴灑血液的半截身體。
人們開始退去了。在那不知從何而來的青年的刃芒,以及巨龍?zhí)K醒后的低喝中,他們被嚇破了膽。
無窮無盡的貪婪,無窮無盡的懦弱,在這個瘋狂的年代,人類的劣根性暴露無遺。
巨龍看著退去的人潮,想吐一口火來給自己的子孫們報仇,但是祂最終還是忍住了。祂不想造成太多的殺戮,沒有任何一只龍想,祂們看著人類從猿猴慢慢分離出來,逐漸變得智慧,從弱勢群體逐漸變成了這世界上的一大強勢種族。對于龍族,人類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樣,祂們根本不忍心痛下殺手,但正是龍族的這一份退讓,這一份不應該有的仁慈,才讓龍族從天空的統(tǒng)治者,變成了人類用來沽名釣譽的獵物。
“屠龍者”,一個聽起來不錯的稱號。龍族是王者,是力量與高傲的象征,屠龍之人啊,多么完美的贊頌。然而人類忘了,最早的知識,卻是龍族傳授給人類之中的智者的。真是可笑,真是虛妄。
等龍島上再沒有了人類的氣息,巨龍輕輕的嘆了口氣。
“多謝了,小家伙。”巨龍眨了眨眼,立起的半截身子摔回地面,響徹天地,“我的孩子們會向著無盡海域中退去,以后這片大陸的天空中將不再有龍。”那巨龍斜躺在地上,仍然像座巨大的巖山,充滿力量,但卻可以用肉眼看到祂的日薄西山。
“我要死了,別和我說什么亂七八糟的來自人類的客套話,我知道我自己的情況。”巨龍的眼望向天空,里面全是懊悔和失落,“我厭惡人類,厭惡貪得無厭的人類和所謂勇者,但我仍會贈與你龍族的祝福。你和他們不一樣。”
青年將刀出回背后鞘中,紫紅色的狹長眸子中倒映出面前的巨龍,任憑黃光在他身上閃動,發(fā)動響亮的龍吟。他仍沉默著,一語不發(fā)。
一切都寧靜了,島上的活物,只剩下青年一個。
他彎下腰,沒有理會地上的錢幣,也沒有理會四散的武器和裝備,還有珍惜的道具,而是從沒有沾血的泥土中拔出一根草莖,叼在口中,向著龍島的出口緩步走去。突然,他停頓了一下,向后揮了揮手,沒有回頭。
“你的刀不錯,大叔,再見了。”
那柄刀,來自龍巢,龍王的寶庫,那是龍族對于人類,最后的饋贈。
刀名:黑玉鈴蘭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