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笙的臉僵了一下,恢復(fù)了面無表情的樣子,謝俞看著墨笙的樣子嘴角慢慢了起來 ,有點兒幸災(zāi)樂禍的感覺。
那些傳單,幾乎囊括了各行各業(yè),從割包/皮到小額貸款,一應(yīng)俱全。甚至還有開鎖的、神奇老中醫(yī)、私家偵探、專業(yè)替考……
謝俞直接抽出來垃圾桶里扔,扔剩最后一張,上頭寫著:神秘游戲,引爆你的激情!好哥哥,啊~~來啊~~~
這幾個波浪號騷破天際,謝俞正要扔,就聽到身后有人氣壯山河地喊“臭小子”,謝俞手一抖,鬼神使差被打斷了思路,反手將傳單塞進(jìn)了褲兜里。墨笙看著謝雨的動作,嘴角抽了抽,但他自己也默默的收了起來。
許艷梅搓搓手:“怎么有空過來看我?”
謝俞見到她的第一個動作就是把黑色塑料袋遞給她,然后迅速往后退了幾步,避之不及
謝俞你身上這什么味,廁所清新劑?沒事噴成這樣你想干什么?!?/p>
墨笙梅姨,你又吸煙了,這個月的煙別要了
狗屁廁所清新劑,老娘這是女人味,”噴掉了小半瓶香水呢。“墨笙啊,煙是我的命啊 能不能別收啊”許艷梅知道墨笙的性格是說一不二的那種。
說完她打開塑料袋看到里面的東西,愣了兩秒:“我就隨口一說你還真給我整了個大喇叭——怎么弄這個,這是開關(guān)?”
謝俞太陽穴‘突’地一跳
謝俞別摁它,太吵
話說得太晚,許艷梅已經(jīng)將那個紅色按鈕按了下去,像個剛得到新玩具的小孩兒,于是在雜貨店里沒放完的歌又從擴(kuò)音器里殺了出來,大有繞梁三日之勢。
許艷梅有點蒙:“我操,這么猛?”
謝俞趕緊關(guān)了
謝俞還有你這嗓子,自己心里沒點數(shù)是不是,抽煙,你就抽吧。”
陌生也點了點頭道
墨笙是啊,梅姨吸煙對身體真的不好
許艷梅:“沒那么夸張……依照我這強(qiáng)健的體格,少說還能再戰(zhàn)個三百年?!?謝俞默不作聲打量她,一眼就注意到她右手一直有意無意地扶著腰側(cè)。由于常年操勞,許艷梅的腰一直不太好,得每天貼一張膏藥,不然有時候能疼得爬不起來床。 墨笙看著他的動作也微微皺著眉,墨笙本來是一個孤兒,在五歲的時候被許艷梅撿了回去,看著梅姨吸了這么久的煙,勞累了這么久他卻無能為力,心中有幾份愧疚感。
墨笙將他手中的東西拿了出來,也是一個紅塑料袋,但里面裝的東西不一樣,是一個小話筒和一盒膏藥,還有糖。
墨笙梅姨,這個小話筒比那個喇叭好,功效是一樣的,但不會有刺耳的聲音。
墨笙還有膏藥,你的腰不好,經(jīng)常貼一貼會讓你舒服點
墨笙你想吸煙的時候,可以吃點糖,這樣你就可以慢慢的把煙戒了。
謝俞也點點頭
謝俞你有小話筒為什么不早拿出來
墨笙這不是看你辛苦奔波這么久,就拿了個喇叭,體諒你一下,先讓你拿出來
墨笙怎么樣,貼心吧
謝俞貼心個屁,走啦
謝俞和墨笙邊聽邊往廣貿(mào)大廈里走。謝俞身上穿著件普通得甚至有些廉價的黑色T恤——是許艷梅以前給他買的,她經(jīng)常給他寄衣服,只要看到合適的就會買下來,最后積累寄過去足足有半個人那么高的大紙箱。而墨笙身上穿著的也是徐艷梅送他的,但是他穿的是白色的衛(wèi)衣。當(dāng)然,墨笙的很多衣服也是謝俞送的,他倆從小一起玩到大,自然情誼深厚。
他雙手插在衣兜里,衣服袖子往上折了幾折,露出一截清瘦的手腕。頭發(fā)中長,明明看起來挺軟,甚至由于過于細(xì)軟而自然彎曲,卻平添幾分凌厲。
他問
謝俞今天要卸幾車貨
許艷梅今年已經(jīng)四十多歲,平時忙著進(jìn)貨出貨,整天盯這盯那,砸店、搞事的雜七雜八的都?xì)w她管,就是沒什么時間管管自己。頭發(fā)還是去年過年到理發(fā)店燙的卷,疏于打理,現(xiàn)在像個雜亂的泡面頭,干枯發(fā)黃。
從五官上不難看出她年輕時的貌美,只是歲月不饒人。
就算被扔進(jìn)人群里,也只是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中年婦女,甚至讓人懷疑從她眉眼里窺探到的舊時的那份美麗,是不是錯覺。
十八車。別看現(xiàn)在還是夏天,但是秋裝也得盯著,不然到時候供應(yīng)商那邊工期可能來不及。”說到工作,許艷梅下意識就想摸兜,最好是摸出一根煙出來解解饞,然而只摸到打火機(jī),沒有煙。
謝俞又問
謝俞雇的人手夠嗎
墨笙要不然我們來幫忙吧
“夠夠夠,用不著你們?!痹S艷梅說,“上回你們不聲不響跑過來幫忙這賬我還沒跟你們算?!?/p>
偶爾得知她卸貨的時候閃了腰,謝俞翹了一天課,找到他的時候他已經(jīng)混在工人隊伍里跟著卸了四五車,而墨笙也在旁邊一起卸了三四車。
男孩子脫了校服,渾身是汗。
當(dāng)時批發(fā)市場的生意不太好做,也是這半年才慢慢好起來,請卸貨工人能少請幾個就少請幾個,盤下廣貿(mào)兩層樓已經(jīng)夠吃力,自然在如何節(jié)省開銷上動心思。
三人站在電梯里,逼仄的空間將那股神似空氣清新劑的香水味發(fā)酵得更加濃郁,這工作電梯大概還運(yùn)過生鮮,除了熏人的香味之外,還若有若無地夾雜著一股發(fā)臭的魚腥味。
許艷梅問:“又長高了是不是。”
謝俞快一米八了
墨笙我也長了
謝俞走到墨笙跟前,用手量了量
謝俞看不出來
許艷梅上上下下打量著他,又想笑又想皺眉:“瘦了?!?/p>
電梯開了,謝俞和墨笙走出去,許艷梅還在那揪著個瘦字不放:“三餐要按時吃,現(xiàn)在那些小年輕總喜歡動不動就搞什么減肥,你可別想不開,你看人家小墨笙多健康……礙,怎么停這不走了?
謝俞和墨笙擋在她面前,將她的視野整個遮得密不透風(fēng)。
“怎么了?什么事?”
謝俞沒給她機(jī)會看清楚前面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他直接把許艷梅重新推回電梯里去,干脆利落地摁下電梯開關(guān)。
反應(yīng)太快,快得甚至讓里頭那幫兇神惡煞的人一時間都沒反應(yīng)過來,等他們回神,電梯門已經(jīng)緩緩合上。
“我操,”為首的男人滿臉橫肉,脖子上圍了條金鏈子,他把咬在嘴里的煙頭拔/出來,隨手往腳邊扔,罵罵咧咧往前走,“——許艷梅你個臭婊/子,你他媽給老子站?。 ?/p>
就他一人反應(yīng)快,其他弟兄還不知道他們要找的女人差點從他們眼皮子底下溜走,金鏈男大掌一揮,怒不可遏:“還愣著干什么,上??!一個個杵在這兒看戲呢。你!趕緊從那邊樓梯下去逮人!”
電梯已經(jīng)合上一半,謝俞壓低聲音快速地說:
謝俞先下去,找人上來
墨笙梅姨別擔(dān)心,有我在呢
許艷梅從電梯縫里瞧見了那男人的臉,想說的話太多,可是時間緊迫,她急忙喊:“謝俞!墨笙!”
謝俞看著她:
謝俞梅姨,聽話
只來得及看上一眼,那道縫已經(jīng)關(guān)得嚴(yán)嚴(yán)實實,電梯帶著她往下降。
電梯邊上立著個拖把,大概是清潔工收拾完衛(wèi)生忘記帶走。謝俞順手抄過,抬腳踩在拖把頭上,手上發(fā)力,直接將木棍整根抽了出來。而墨笙不知道從哪拿的鐵棍扛在肩上。
謝俞手里惦著木棍,這才抬眼看他們:
謝俞想干什么
他知道這幫人。
黑水街到處都是混子,打著收保護(hù)費(fèi)的名號橫行霸道,面前這位虎哥據(jù)說幾個月前剛從監(jiān)獄里放出來,聲稱自己差點捅死了人才被關(guān)進(jìn)去的,橫到不行。隨他怎么吹,事實到底是什么樣子也沒人想去理會。
虎哥本來靠收保護(hù)費(fèi)混混日子,享受著被傻逼小弟尊為大哥的滋味,直到他遇到許艷梅——所有事情的開端就源于一件事情,他看上她了。
許艷梅有幾分姿色,性子潑辣,帶勁。
就是有一點不好,給臉不要臉。幾次三番拒絕他……簡直不識好歹。
想到這,虎哥眼神沉下去:“小屁孩,別多管閑事?!?/p>
謝俞依舊沒什么反應(yīng),墨笙顛了顛手中的鐵棍,縮在里面不敢吱聲的店員們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他們還是頭一回遇到這種事。這群人大搖大擺進(jìn)來,亂砸東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惹的。
也不知道該不該報警,黑水街不成文的規(guī)矩大家都知道,江湖事江湖了。
然后他們就看見梅姐嘴里的“好孩子”站在電梯口,一個人對五個,臉上沒有什么表情,一只手從褲兜里伸出來,沖那群人輕輕勾了勾,不知道是挑釁還是真的滿不在意:
謝俞找死找到爸爸家門口來了, 別廢話了,一起上吧
“……” 虎哥不想承認(rèn)他剛才有一瞬間被這個看起來還在念書的男孩子唬住。 這孩子眼神陰沉沉的,冷得滲人,看著他們感覺跟看一坨屎沒什么分別——總之絕對不是一朵溫室小花朵會有的眼神。 虎哥正在氣頭上,習(xí)慣性裝逼,主動扯開衣領(lǐng):“年紀(jì)輕輕口氣倒是不小,知道我是誰嗎?出去打聽打聽,有誰見了虎哥不得敬讓三分……瞧見沒有,老子脖子上這道疤,那可是當(dāng)年和獄警打架打出來的。你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屁孩,你跟那個臭婊/子什么關(guān)系?這是干什么,啊,打我?還想學(xué)人家打架?就用這根小木棒,你還想——” 謝俞二話不說伸手揪上虎哥的衣領(lǐng),猛地朝他逼近,膝蓋狠狠地頂上對方小腹,緊接著他又用手禁錮住虎哥手肘,絲毫不給人緩沖的時間,將對方拉向自己。 那是一個相當(dāng)漂亮的過肩摔,干脆利落。墨笙也掄著鐵棍將那些雜碎一棍一個解決了。如果氣氛不是那么僵硬,后面那群店主簡直想鼓掌喝彩。 虎哥被頂?shù)醚矍鞍l(fā)黑,連話都說不出來。 然而謝俞并沒有打算就這么輕易地放過他,他又把人從地上扯起來,往電梯鋼板門上按,“砰”一聲,手指驟然收緊,直接扼住了虎哥的脖子!
謝俞很囂張,把蹲過監(jiān)獄當(dāng)成男人的勛章是吧
虎哥反應(yīng)過來,抬腳想踹,又被謝俞結(jié)結(jié)實實地打了一棍子,小腿肚不斷抽搐,謝俞松開手他便重重地摔在地上,一手撐著地面,一手捂著肚子忍不住干嘔:“……操?!?/p>
謝俞剛剛罵誰婊子呢
虎哥眼睜睜看著謝俞那張堪稱漂亮的臉緩緩逼近,只是少年眉眼間的戾氣滿得都快要溢出來,比起這出類拔萃的樣貌,他更驚異于面前這人渾身的冷漠、尖銳和陰霾。
謝俞重復(fù)問了一遍,憋著火,聲音暗啞:
謝俞你剛才罵誰婊子
虎哥不說話了。
謝俞沒人教你怎么做人,我來教教你吧
謝俞用腳尖踢了踢地上那坨廢物。
虎哥身后的幾個兄弟對視幾個回合,都從彼此眼里瞧見了猶豫,然后他們達(dá)成共識,拔腿就跑。
“這下完了,怎么辦?”
個字高的那個邊跑邊問:“要不我們還是報警吧?”
“報個屁的警!”另一個說,“這樣以后我們還怎么在道上混!”
顧雪嵐接到警局電話的時候正在喝下午茶。
女人脫下絲綢披肩,里面是一條高定蕾絲長裙,襯得腰身凹凸有致,說不出來的優(yōu)雅。裙擺處低調(diào)地繡著兩朵暗花,腳腕白嫩細(xì)膩,像塊光潔的玉。
精心打理的長卷發(fā)披在臉側(cè),她正笑吟吟地聽著對面的貴婦們聊最近看上的冬季新款,時不時地插上一兩句:“陳太太既然這么喜歡,不如改天直接飛過去買……”
“夫人,你的電話?!?/p>
顧雪嵐側(cè)過臉,手指搭在陶瓷茶杯,隨口問:“誰打來的?”
那人舉著電話也不知該不該說,猶豫幾秒,彎下腰附在顧雪嵐耳邊,用只有他倆才能聽見的聲音說:“警、警局。說是二少跟人打起來了,打得還挺嚴(yán)重,對方叫囂著要賠醫(yī)藥費(fèi)。您看,這事情怎么著?派人過去瞧瞧?”
顧雪嵐臉色“唰”地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