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鏡的幻境之中,孔御澗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再一次的出現(xiàn)在了這里。面前是一片的虛無空間,鏡靈也不見了蹤影。
孔御澗周圍的世界慢慢的亮了起來,一個古色古香的院子出現(xiàn)在了孔御澗的面前。院子之中,還不時有著打罵的聲音。
“你這孩子,說了多少次了要你認真讀書,你非不聽,還偷跑出去!”一個看上去很年輕的人抓著一個孩子不斷的抽打著。
孔御澗停留了一會,大致明白了。這是一個富貴之家,但是,一直沒有出過什么仕子,于是,父親就將全部的希望寄托給了孩子,但是,孩子玩心重,一直不肯好好治學,偏偏要做那什么游俠。
孔御澗站在原地,這個世界的時間突然過得很快,那個做著游俠夢的兒童漸漸也長大了。雖然,依舊被父親逼迫著學習,但是,心中的游俠夢依舊沒有熄滅。
少年考了幾次都沒有考中秀才,心中的也受了挫,竟然做出了一個大膽的舉動。書生偷偷的離家出走了,在路上買了一把劍掛在腰間,買了一匹好馬,慢慢游歷著自己的心中江湖。
書生在游歷的過程之中,經(jīng)歷了很多,行俠仗義過,也曾被打劫過。更重要的是,書生碰見了她,一襲紅衣,腰間佩刀,當真是英姿颯爽。
之后,書生與女俠開始一路同行,兩人越走越近,到了最后的時候,兩人暗生情愫,私下定了終生。只是,書生心中有了另外一個夢想,參軍。
女俠很支持書生的決定,她也有過這個夢想,只是自己是女兒身無奈才做了這個游俠。書生帶著女俠回了一趟家,沒有見到自己的父親,倒是母親很歡迎自己和女俠。
書生很快就離開了家,女俠也沒有住在書生的家中。書生臨走之前,在一個花谷之中鎮(zhèn)子上買了一間房子,就那樣女俠住在了這里。
書生就這樣參了軍,但是,這里的一切都與書生想的不一樣。書生無數(shù)次的想要離去,但是,想要回去無法與自己的妻子交代,也只能咬著牙留了下來。
一次,書生跟著隊伍行軍,有一次遭受了敵人的奇襲,書生身邊的隊友一個個倒下,而他又沒有能力去救他們,看著這些隊友的鮮血飛濺,和至死不肯閉上的眼睛。書生害怕極了,所以書生就倒在地上裝死,想著等這次戰(zhàn)斗結束了便偷偷的逃走。
書生躺在地上,就那樣閉著眼睛,突然,他看見了父親,父親希望他能入仕,但是他卻選擇了入伍,所以他與父親有了隔閡,他離開了他父親的身邊,他還看見了他喜歡的人,她站在花簇之中,等他回去,可是他能這樣回去嗎?當逃兵?他怎么能有臉去見她,又怎么有臉回去找父親要他祝福自己的婚禮?
書生思考良久,偷偷睜開眼睛,他下定了決心,他不能就這樣,他要為了她,為了自己,為了這群戰(zhàn)友們戰(zhàn)斗。
書生摸到了一柄刀,他死死的攥緊刀柄,等待著時機,慢慢的,敵人越來越接近他,他耐心的看著敵人的走進,猶如一條陰毒的蛇,終于,書生一刀揮出,斬在了敵人脖子之上,敵人瞬間死亡,倒在地上。
書生慢慢爬起來,看著周圍的敵人,突然笑了出來,書生大喊道,“來啊,看看你們能不能殺我。”
敵人們看著這突然站起來的一個人,滿頭霧水。他的敵人是他的幾百倍,而他只有一個人,一把刀。但是,敵人們還是開始行動將書生團團圍了起來。
書生開始與敵人打在一起,書生的身上滿是鮮血,有著他的,有著敵人的。書生最接近死亡的一次,是同時面對三個敵人時,被一刀砍在背上。
那一刀本來就是沖著書生的脖子去的,但是,書生強行扭轉自己的身體,用自己的背接下了這一招。
書生利用著敵人的尸體,將他們當做護盾,不斷的抵擋著敵人的進攻,可是書生也是漸漸地站不直了,眼睛也是慢慢的變得模糊,已經(jīng)看不太清楚了,眼中盡是鮮血。
書生依舊將刀握的死死的,不斷地揮舞著,沒有章法,他的體力已經(jīng)不太可以支持他用什么招式了,只是不斷的揮舞著,書生一刀斬下,敵人也是一刀揮出,兩刀相撞,書生手里的刀,不堪重負,斷裂開來,書生不知,依舊是不斷的揮舞著。
終于,書生堅持不住了,緩緩的倒在地上,但是,手里的那把刀始終沒有放開,就算是神志不清也沒放開。
或許是書生的行動感動了上天,書生并沒有死去,他被隨后趕來的大部隊救了下來,只是書生也是命懸一線。
書生終是不該死的,他被救了回來,而且在軍中還被視為英雄,也提升做了什長,管理者一只小部隊。
書生參加了大大小小無數(shù)次戰(zhàn)役,親眼看著無數(shù)的戰(zhàn)友就那么倒下,真是應了那句話,‘將軍百戰(zhàn)死,壯士十年歸’。
所幸書生的運氣不錯,無數(shù)的軍功壘起讓他被皇帝所知,封了一個驃騎將軍,駐守邊疆。書生知道,他夢想的完成,底下是無數(shù)戰(zhàn)友尸體所筑成的階梯。
書生成為了將軍,第一件事就是告假回家,書生在路上恨不得飛回家去,立馬站到她的面前,告訴她,我完成我的夢想。路途雖是遙遠,但是終有頭。書生回到了這片花海上,見到了他想見到的人,她依然在這里等著他回來。
書生第二件事就是去找他的父親,想讓他看看現(xiàn)在的自己,可是當他回家之時,見到的只是父親的墳冢和靈位,書生的父親早在三年前就因病去世了。
書生這一輩子就三個想法,一是成為將軍,如同書上一樣的將軍,二是迎娶自己喜歡的她,最后就是希望能得到父親的認可。世間沒有萬全法,也無十全十美的事,書生最后的愿望永遠無法實現(xiàn)了。
最終,書生還是在母親的見證下,迎娶了她,那一夜,他們說這是他們最幸福的時候,他們要三生三世不分開。
邊疆告急,身為驃騎將軍的書生要急忙趕回去,這是他們婚后的第二天,她沒有說什么,只是幫著書生收拾行囊,如同當初一樣,目送著書生遠去,在心中說一句,祝君武運隆昌。
書生順著太陽升起的地方走去,騎著馬,穿著鎧甲,猶如當初一樣,只是穿上了盔甲罷了。
書生回到邊疆,一呆就是一年半,又是一年秋末,書生和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一次的告別竟成了永別。
這個秋末的夜晚,書生戰(zhàn)死在了沙場之上,周圍都是自己同袍的尸體,書生的彌留之際想起了自己的妻子,不知她在干嘛?
書生感覺自己的身體越來越輕,他感覺自己在飛,乘著夜風,穿過巷子的石壁,慢慢的飛回了自己的妻子身邊。
書生回到了家里,看著已經(jīng)陷入熟睡的妻子,床旁依舊掛著那件他離家時所脫下的衣裳,書生脫下了那件依舊帶著血跡的鎧甲,換上了那件衣裳。
衣服穿在身上,竟然是有點小了。穿在身上就像是一個小孩在偷穿大人的衣裳,月光透過未關的窗戶照進來,照進了那件衣服里,秋風吹來,書生打了個寒顫,妻子也是醒了過來。
她醒了過來,看見了未關的窗戶,走上前去,望著窗外的那輪明月,不知道在想什么,又是一陣秋風,她將窗戶關好,點燃蠟燭坐在桌前,就那樣的看著蠟燭燃燒著……
書生看著蠟燭照應著的她的影子,陷入了沉思,他想起了他們結婚之時,也是在這里,也是一根紅燭,他們躺在一起,她在自己的胸膛之上涂上了桂花釀,他們一起許下三生三世都不分離的諾言。
只是終是天公不成全,身為將軍的書生必須要返回戰(zhàn)場了,再一次枕著武器,開始命不保朝夕的生活,只是苦了這一對剛剛成婚的新人了。
戰(zhàn)場之上,那面代表著自己軍隊的旌旗依舊豎立著,在風的吹動下,依舊飛舞著,但是那個舉旗的人卻是不在了,那吹響戰(zhàn)歌的人也不在了,書生躺在一片黃沙之上,夕陽落下,落下的也不只是夕陽。
書生回過神來,開始向妻子身旁走去,步伐輕顫,好像一步有著千斤重,但還是走到她身旁,做了下來,就那樣靜靜地看著她。書生想著那些戰(zhàn)死的同袍,又看著自己的妻子,自己沒有完成一個將軍的責任,也沒有完成一位丈夫的責任。
書生想著,老天爺保佑了他娶了自己喜歡的人,保佑他完成了自己的希望,但是卻與自己開了一個玩笑,自己死了,她怎么辦呢?希望老天爺能繼續(xù)保佑她好好活下去吧。
秋風還是從窗子的縫隙吹進,吹動了她腰間的白玉鈴鐺,這是書生之前為她從清虛宮求回來的,為了保佑她的平安。是一件很老的物件了,沒有想到她竟然一直佩戴著。
燭火晃動,配著鈴鐺晃動的聲音,她眼中突然有了笑意,書生看著她突然的笑意,也是不再胡思亂想,就那樣坐在她身旁,看著她。
窗戶攔住了秋風,卻沒有攔住那散落的月華,月華撒在她的臉上,為她打扮著,書生在一旁輕輕說著,“遠山眉,娥黛妝,明眸皓齒,夫人,知道嗎,你眼中有我喜歡的清風明月。你知道嗎?”書生就那樣坐在妻子旁邊在她身邊說著那些情話。
書生準備走了,他對著妻子說,“夫人,以后就只能靠你了,你以前就一個人行走江湖,你一定可以的,是嗎?”
書生還在說著,她卻突然站了起來,眼中有著擔憂,從家中拿出幾盞荷燈,向著屋外走去。
書生緊緊的跟著妻子,她來到一條河流旁邊,將那幾盞荷燈放下,突然,陸陸續(xù)續(xù)的也有人來到河邊,同樣放下了幾盞荷燈。
荷燈的光照亮了河水,荷燈順著河水向下流去,像是星光,她看著這一切,突然跪了下來,向著上天祈求,自己的書生能安然無恙的回來,自己知道戰(zhàn)場之上的危險,刀槍熙攘,她就那樣跪在那里,一遍又一遍的祈求著,希望有一天,有捷報傳來,自己的丈夫也一起回來。
書生就站在那里,看著自己的妻子一遍又一遍的祈求著,他突然開始唱起了一首詩詞,‘采采卷耳,不盈頃筐……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仆痡矣,云何吁矣’!
妻子似乎聽見了那首詩歌向著歌聲傳來的方向,摸了摸自己手腕之上的同心結,書生看見之后,唱的聲音更加凄涼,也開始了舞蹈,這是他第一次感謝他的父親逼他讀書學習各種東西。
書生就那樣不斷的唱著,不斷的舞著,身形漸漸消失,化為了一點光芒,消失在了河面之上,妻子看著書生原先舞蹈的地方,空無一人,只有一點熒光飄散,隨著河水和荷燈遠去。
邊塞一千里,黃沙滿天舞。
邊塞兩千里,將士持兵戈。
邊塞三千里,血骨溫未寒。
鼓響金未鳴,萬騎幾人還?
世界慢慢消失,孔御澗的周圍再度恢復成為了一片黑暗的境地。之后,昆侖鏡慢慢的亮起,那熟悉的水天幻境再一次的出現(xiàn),那女子趴在桌子之上,嘴角還有著晶瑩流下。
“好像夢到了之前的內容呢,”女子慢慢的蘇醒了過來,伸了一個懶腰,之后,突然看著站在這里的孔御澗,一臉驚訝,“你怎么在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