疹子已經(jīng)徹底好了，身上的印子都消了不少。沒病沒災(zāi)的感覺真的挺舒服，李楷燦仰在沙發(fā)上，把通話掛掉，距離他跟李敏亨那通電話過去已經(jīng)有幾天了，時間現(xiàn)在已經(jīng)晃到了四月初。他剛剛聯(lián)系好了搬家公司，也把搬走的事情和黃仁俊提了。起初黃仁俊還想陪他去看看房子，可得知李楷燦是住到了李敏亨家之后頓時覺得天打雷轟，驚得半天沒說話。只能拍著手嘖嘖稱奇。
“你倆真牛，這點兒破事兒愣是折騰了這么多年還沒結(jié)束。”黃仁俊對此評論道。
李楷燦回嘴：“相信我，快結(jié)束了。”
搬家公司下午就會過來，李楷燦昨天已經(jīng)把行李都收拾的差不多了，在黃仁俊家住的這一個月，本來一開始就沒打算住多久，結(jié)果住下來一看，他的東西確實多了不少，多出一個小箱子，是黃仁俊給他找的，里面有他的洗漱用品和一些其他雜物。
李楷燦沒想著要拿走，可黃仁俊不讓：“你就拿過去用唄，都是新的，去了那兒再買多浪費錢?！庇谑撬荒苁罩?。
李敏亨已經(jīng)把他家的地址發(fā)到李楷燦手機上了，那天掛了電話之后李敏亨往他的手機上發(fā)了條短信：這是你手機號？
李楷燦當(dāng)時盯著那一行字看了好久，當(dāng)時都在想什么呢？這是換了手機號存上李敏亨之后第一次收到李敏亨的消息；李敏亨給我發(fā)消息了；李敏亨，主動，給我，發(fā)消息了。
時間好像壓根沒從他們身邊流逝，還停在彼此熟悉的時候。
籃球剛剛落進籃筐，少年的愛意肆意瘋長。
他不知道盯著那六個字看了多久，反正最后濕了眼眶，于是手指摁了兩下鍵盤，回過去一個“嗯”字。
這就算聯(lián)系上了。他想著，兩三年之后，他終于和李敏亨，再次聯(lián)系上了。
中午黃仁俊非要給李楷燦做點好吃的，李楷燦說不用，黃仁俊就摟著他的肩挑起半邊眉，這個動作是跟羅渽民學(xué)的，黃仁俊現(xiàn)在很多小習(xí)慣小動作都受了男友的影響：“要不咱下館子去！”
“就咱倆，簡單吃點兒得了?！?/p>
黃仁俊樂著扭頭往廚房走：“你也知道我的料理水平?！庇谑亲詈罄羁瑺N就坐在餐桌前，看著黃仁俊端上來兩大碗西紅柿打鹵面，面還是掛面。
“真挺香的。”黃仁俊瞅著李楷燦一臉嚴肅。
李楷燦點點頭：“聞出來了，番茄味兒很濃?！?/p>
不知道這句話忽然觸到了黃仁俊哪根敏感神經(jīng)，只見他重重嘆了一口氣，坐在李楷燦對面，倒是沒急著動筷子，他倆手交疊支著下巴，眼巴巴瞅著李楷燦，說：“火山，你知道嗎，這是我會做的唯一一道主食?！?/p>
李楷燦挑了一箸頭掛面吸進嘴里，滾燙的熱氣裹著細面入嘴的那一瞬間李楷燦的后背就蒙了一層汗，他沒說話，繼續(xù)聽黃仁俊叨叨：“就——你走了之后，我沒跟你說過吧，沒多久劉揚揚就搬過來和我一起住了，自從你和他那個傻逼室友發(fā)生那事兒之后，劉揚揚也徹底和他掰了。我倆在學(xué)校一直住到大四，等實習(xí)的時候，我就搬出來了?！?/p>
說著他指指餐桌，“就這兒，畢了業(yè)也住這兒，沒搬。西紅柿掛面就是剛搬出來住那會兒學(xué)會的，不是羅渽民教的我，是我自己舉著手機查百度查出來的。然后那時候我就在想，如果你沒出國，是不是就在和我合租，咱倆還天天吃外賣呢?！闭f完他笑了一下，李楷燦低著頭，沒敢看黃仁俊。
“當(dāng)我第一次給自己做了碗面的時候，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嗎？我在想丫的以后必須讓李楷燦那孫子嘗嘗我做的面，比他媽外賣牛逼多了?！秉S仁俊看著李楷燦，“結(jié)果你看，你真來了，我也真給你做了?！?/p>
李楷燦看著這碗滿滿都是番茄湯的掛面，胃里忽然就覺得堵得慌了，一大股名為愧疚的情緒洶涌而至，打著浪花，一下下沖擊著李楷燦。他當(dāng)時走的很匆忙也很決絕，連黃仁俊也是到了最后才知道的，他永遠記得自己在機場的時候，黃仁俊就那么站在不遠處看著他，望著他的背影一點點變小。
那時候黃仁俊在想什么呢，他會想著自己最好的朋友就這么離他而去了嗎？所幸他還有羅渽民，想到這里李楷燦稍微松了口氣，也所幸羅渽民沒有離開黃仁俊。
他抬起頭，對上黃仁俊飽含情緒的眼神，終于，回給黃仁俊一個燦爛的笑，他說：“面真的好吃，你是真的牛逼?！边€有對不起。但我說不出口，因為我還沒有對那個最該聽見這三個字的人說，所以等等我，等到那個人原諒了我，我就來乞求你的原諒。
盡管我知道，你已經(jīng)原諒了我。
李楷燦下午搬家是自己搬的，因為李敏亨要在醫(yī)院坐診，他很體貼的把密碼告訴了李楷燦，然后李楷燦就指揮著搬家公司的小車停在了這處公寓的六號樓二單元樓下。因為他不需要搬家具，所以實在不用派大車，搬家公司只開來一個小面包，把李楷燦的被子褥子枕巾行李箱外加一個小收納箱就通通運來了。李楷燦也不讓員工幫他搬，自己雙手拿著來回了兩趟也就弄完了。
六層。李楷燦按下電梯的那一瞬間腦子里劃過李敏亨家的地址，六號樓，六層。
他抿起嘴巴，心里捯飭了幾下，最終還是搖了搖頭，這也有些太牽強了，李敏亨沒理由這么做，他要是再多想就顯得奇怪了。這只是個巧合，李敏亨幾年來厭惡他還來不及，何必自討苦吃選擇和自己生日一樣的住址呢，多添堵啊。
還是，他純粹就想，臥薪嘗膽？李楷燦被自己的想法驚地打了個寒戰(zhàn)，趕緊甩甩腦袋，站李敏亨家門口輸了密碼跑進去了。
進去的那一瞬間還是有些緊張的。
好吧，非常他媽的緊張。
哪怕是在戀愛的時候，李楷燦也從沒去過李敏亨的家，當(dāng)然李敏亨也沒去過李楷燦家，他倆就是純粹的校園戀愛，而且還沒堅持多長時間……所以這是第一次，李楷燦進入李敏亨生活的地方，徹徹底底進入他的領(lǐng)域。
李敏亨給過李楷燦很多第一次，李楷燦想著，他覺得不夠，甚至把未來的很多第一次都留給了李敏亨。
他希望李敏亨可以陪著他體驗無數(shù)新鮮的事物，然后一起環(huán)游世界。雖然現(xiàn)在來看還是奢望，但李楷燦相信，他或許，還有可以挽回的余地。
直覺使然。
李敏亨家簡約又整潔，所有的家具都采用了灰白黑三色調(diào)，雖然聽起來有點不近人情，但實際看起來，還是很不錯的，很符合李敏亨。
他的行李堆在門口，自己倒像是個沒事人一樣從客廳轉(zhuǎn)到廚房再到陽臺，最后停在了那扇緊閉的臥室門前。
過了十秒之后，他還是撓撓頭轉(zhuǎn)了個身，抱起箱子進了對面的屋子——主人的臥室還是不要隨便進了，盡管好奇的不行。
李楷燦住的屋子是次臥，旁邊挨著衛(wèi)生間，李敏亨走之前特意把門給他開著方便他辨認，房間里很干凈，雖然沒人住也沒有落灰，看得出主人平時有在打掃。他就這么收拾著自己的東西，偶爾回頭瞄一眼屋對面的主臥。
……還是想進去看看。李楷燦咬了咬牙，把這點不太禮貌的思想重新壓進心底。他明白他為什么這么想，大抵是覺得不真實。明明以為會和李敏亨從此老死不相往來，沒想到卻接連的在不同場合遇見，到最后，還搬進了李敏亨的家。
好不容易重新和李敏亨的生活沾了邊，就控制不住、迫不及待地想更了解李敏亨一點——還是因為思念過了頭。
如果人不得病還好，若是得了病，往大醫(yī)院去一遭就會發(fā)現(xiàn)，原來每天醫(yī)院里人這么多，電梯不夠用，繳費處永遠排著隊，急診室門口叫號的機器一刻也不停歇，世界上有這么多人，在為了自己或者家人的健康奔波著。
所以醫(yī)生偉大，不僅僅是因為見慣了生/死與死神作斗爭，還有那似乎拉的無限長的耐心，和面對著一個個病人的時候，永遠輕柔帶著安慰的語氣。
羅渽民此刻就坐在凳子上，嘴里還嚼著口香糖，看著李敏亨在對面往病歷本上寫著一堆平常人看不懂的文字。
“你真辛苦?！绷_渽民總結(jié)道。李敏亨沒抬頭，悶笑一聲：“謝謝?！?/p>
羅渽民又看著他，半晌實在忍不住了，身子往前一探：“哎不是，你是多寂寞啊，把人家往家里拐？”
“……”
“我都看不太懂你了，明明一副煩他煩的要死的表情，心里還叭叭往人家那兒湊。這下更絕了，直接同居？！”
李敏亨眼皮向上一掀，眼球也跟著瞟了上來，露出部分下眼白，他還保持著低頭的姿勢，此時這個動作，更襯得他多了一分冷峻來，他只看了羅渽民一眼就又低下了眼糾正：“是租，他租我房子?！?/p>
“最后還不是得同居，你信不信吧?！?/p>
李敏亨把病歷本遞過來：“在醫(yī)院吃口香糖，你不怕不衛(wèi)生嗎？”沒等羅渽民再說話，李敏亨繼續(xù)開口，“我這是皮膚科，搞不好還會有傳染病，你就這么吧唧著嘴……”話沒說完，羅渽民頭也不回就要往外跑，跑到門口又折回來，帶著威脅的語氣說：“我受傷了這事兒別和黃仁俊說啊，我就是沒看著，腳下一滑就這德行了。”說著他甩了甩胳膊上的血口子，李敏亨已經(jīng)簡單給他做過處理，現(xiàn)在纏上了繃帶。
“我說的著么我，倒是你，別自己被發(fā)現(xiàn)。”
“現(xiàn)在還穿長袖，藏得住。我這幾天大不了不見仁俊。”說著他又樂了，舉著胳膊晃了晃，“其實真不是大傷，我就是覺得三院離我單位近所以順便來看看你。畢竟——有點想你?！绷_渽民朝李敏亨眨巴了兩下眼，惹得李敏亨雞皮疙瘩起了一層，招呼著他趕緊滾?？墒窃阶屗?，羅渽民就跟腳底下黏了膠布一樣，不動塊兒了。
李敏亨皺起眉有些不耐煩：“趕緊走啊，你后面還有病人呢?！?/p>
羅渽民看著李敏亨，忽然湊過來壓低了聲音：“最后一個問題李醫(yī)生，你見過最嚴重的皮外傷，長什么樣兒？”
這問題把李敏亨問的一愣，他的腦子里接連閃過好幾個之前出急診時血/肉/模/糊的畫面，可要說哪個更嚴重，他還真說不出來，于是他干脆回答：“記不清了。”
“其實我沒遇見過什么太狠的?！绷_渽民說，“我至今為止見過最狠的——哎你還記得咱大學(xué)時候去救仁俊那一次嗎，咱們四個差點跟混混兒打起來，如果那時候真打起來了的話，那可能就是我人生中打的最狠的一架了，可惜沒打起來?！?/p>
對于羅渽民忽然提起大學(xué)的事情，李敏亨有些不太舒服，他這么多年，其實最不想回憶起的，就是大學(xué)那幾年，他好像在那幾年里把人間百味嘗了個遍，也體會到了從天上摔向地面的感覺。
所以一切關(guān)于那個人的事情，他都在刻意回避著。
李敏亨眉頭皺的更深了，不明白羅渽民繞了這么一大圈的意義何在。只聽羅渽民接著說：“所以我人生中見過最狠的一架、也是受傷最嚴重的那一次，應(yīng)該就是李楷燦和劉揚揚那個室友那次了?！?/p>
李敏亨的表情還沒來得及凝固，臉色就迅速變得空白，下意識一般，睜大了眼睛，可羅渽民卻不再往下說了，頃刻間換了副面孔，連忙鞠著躬道歉說占用太多時間了，邊從問診室離開，馬上消失在了門口的長隊之中。
人生中見過最狠的一架、也是受傷最嚴重的那一次，應(yīng)該就是李楷燦和劉揚揚那個室友那次了。
這是哪一次。
李敏亨抬頭望了一眼墻上的掛鐘，離下班還有不到兩個小時。李楷燦剛剛給他發(fā)消息說東西已經(jīng)收拾好了，問他晚上要吃什么。他沉吟片刻，把手機重新擱在一邊，開始接待下一位病人。
不知道為什么，今天的時間，過的格外慢。
慢的李敏亨有些心急。
????????——————TBC——————
李敏亨應(yīng)該屬于那種自己說的話說完就忘的人，他肯定不記得自己曾經(jīng)很裝逼地對老婆說過“你走陽關(guān)道我走獨木橋我們兩不相欠”這種話了。嗯。
津ICP備2022002164號-2 © 2016-2023 iHuaBen.com 版權(quán)保護聲明 不良信息舉報:jubao@ihuaben.com
京公網(wǎng)安備11010502036362號